第116页
因此刻尚未拿到祈裕的证据,只得措辞道:“前头才见过三少爷,说是听见表少爷和人谈话,知道眼下宅子里到处都布着盯梢,只稍玉娥一个犹豫,便要把她灭口……玉娥先前那般胡闹,必是以为老太太还能给她一线希望,若是忽然与她反目,胡闹起来反而打草惊蛇。顶好就是逼她自己就范……鸾枝眼下倒是有一计,只是怕殃及……”
嗫嚅不语。
好个厉害丫头,这是在怪自己之前的各种袒护呢。老太太眉头一凝,然而这会儿却非听鸾枝不可,便挥了挥手:“你们姐妹两个先出去,回头再与你们细说。”
事关重大,沈蔚萱虽万般好奇,也只得拉着妹妹不情不愿的走出去。
鸾枝便把前几日看到的桂婆子那一幕徐徐道出,末了搭着手腕屈膝一福:“但求老太太千万信我,鸾枝断不会无端害人性命!”
想不到李氏竟然存着这般狠毒心计……倘若他日怀孕的是鸾枝,真不知那桂婆子还能做出甚么事儿来!
老太太吸着烟斗不说话,只今日这般一出,心中倒是越发笃定了鸾枝对自己的本分。
久久的,把烟头在桌上一扣:“那碎婆子你早就该治一治了,但且放手做去就是……只须得注意掌握分寸,大过年的,不要在宅子里闹出甚么晦气的人命来…”
(5)
二少爷房里的姨奶奶心小不容人,把月歌小姐逼得,差点儿大冷天滑了胎。老太太大发雷霆,亲自把月歌小姐留在了北院养胎,还把去天宝寺上香的日程拖延到了初七。一家子上下早就盼着出宅子透气了,听到消息不由怨声哀道,都怪鸾枝做人太不堪。
鸾枝憋着闷气一路走回竹岚院,一脚就把脚边的花盆子踢开:“哼,不过就是怀了嚒?谁知道是男是女,瞧她宝贝的……”
小妮子,终于有你吃瘪的时候。
桂婆子暗暗得意,她早就看鸾枝不爽了,一个南边来的穷丫头么,凭什么就那般的好命。
见鸾枝即将失宠,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蠕着嘴皮:“您年纪小不懂,这女人生男生女的都看屁股呐!那月歌奶奶臀股圆扁,必然是个小子,老太太不宝贝她才怪。”
月歌奶奶……呀,这么着急连称呼都改了。
春画敛下眼中轻蔑,忿忿然瞪去一眼:“桂婆子你就少说两句吧。我们少奶奶受的委屈你哪里晓得?那贱人听说少奶奶煲汤厉害,非要少奶奶给她做汤,老太太竟然也答应了,哪有这样颠倒次序的,没个先来后到!”
“端个汤怎么了,孩子是最大。” 桂婆子闻言眉梢微动。
“哼。”鸾枝不动声色地走去厨房,折腾了一下午,待磨磨唧唧把一钵香汤做好,天都黑下来了。
却不肯拿过去,只做着烟瘾又犯的困倦模样:“你们两个,派一个端过去。我却是没功夫伺候她。”懒懒的走回房间,把房门关起,剩一丝缝儿。
春画和梨香却谁也不肯拿,两个人推来搡去,末了便推到桂婆子身上。
晓得这几个妮子一个个都找借口不去伺候呢,都不待见那个怀孕的女人。
桂婆子只得很不情愿地把汤药端出了院子。
“路上小心着点儿,就说咱少奶奶不舒服,过去不了。”春画暗暗对鸾枝一笑,二人在院中呆了稍许,便往另一条小道去了老太太的上房。
桂婆子嘴上‘诶诶’应着,心里却好生得意——不过去才好呢,越发证明你心虚。
只怕这副堕胎药一下去,少奶奶就被老太太送进鬼窖了,看她还怎么迷惑少爷,看她还故意给春画梨香送着小礼物、偏偏就不讨好自己。
就着幽暗月光走路,想到那望风楼下可怖的谣言,没来由又有些心慌。一心慌就想屙尿,便钻进一间废弃院子,把药在窗前一放,两手揩着裤腰儿往下一蹲。
却不知那窗内风景正自旖旎。
楼月把身子倚在祈裕宽阔的肩膀上,任他两只大手在她衣兜内疼弄揉搓,还是忍不住伤心哭开:“这已经是第三回了。悄悄看过大夫的,说是再要打掉,日后就怀不上了……老太太最恨身边之人私通,若被她看穿,奴婢就没得活路了……表少爷你要救奴家…”
那哭声低低,就好似猫儿嘤呜,哭得祈裕本就苦躁的心绪越发烦乱。然而这会儿却不能不讨好她,只得勾起嘴角对她亲昵一吻:“等爷渡过难关,娶你就是,爷断不是那背信之人!”
楼月哭声一滞,却不肯相信:“表少爷第一回弄我就说要娶我,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年了……三年,每一次怀上你都说娶我,末了奴婢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把孩子打掉……表少爷莫非贪我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只将我当做间隙狠心利用嚒?呜呜……”
想到这些年为祈裕暗中所做的那些事儿,心中不由苦涩,却又偏偏舍不得他的英俊翩翩、爱慕他在沈家呼风唤雨的潇洒劲爽……再恨还是割舍不下,怕一割舍,顷刻就被旁的丫鬟夺去。她受不了他有别的女人。
祈裕紧蹙着眉峰,想了想,便一改往日蜜语甜言,把楼月洞开的衣襟小心合起,凄然叹道:“我祈裕堂堂一个男儿,又怎是那利用女人的魍魉小人?不是不娶你,我只怕是你不肯……老太太待我苛刻,我自七岁起为她奔忙苦做,到而今却甚么也没个落下。眼看砚青表弟有了子嗣,腿病又日渐痊愈,只怕年后便要命我把家中生意移交。我本是个外戚孤儿,又能落个甚么下场?必然是被扫地出门的……他日若化作路边乞儿一个,你又怎么肯跟着我去吃苦?我又怎么舍得你跟着我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