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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爷沈砚邵的跟班小平福。
“迂——”魏五连忙把缰绳一扯,大声答道:“二爷今日难得休息,带少奶奶去一趟戏苑子,你不去跟你家主子伺候,找我们爷甚么事儿?”
平福的声音很着急,一边说一边跺着脚板子:“你当我乐意?出大事儿了!布庄上忽然来了一批蜀州的老板,说甚么我们欠他们一年的货钱没还……都堵着要钱呢!不给就不走,三爷都挡不住了!哎,和你说这些没用,赶紧叫二爷过去瞧瞧吧您咧?”
马车内沈砚青和鸾枝不由对视一眼。
鸾枝默了默,笑笑着挣开沈砚青的束缚:“瞧,当老板的人就是不一样了。去看看吧,生意要紧呢。”
都已经好几回临时变卦了的,沈砚青歉然地亲了亲鸾枝的脸颊,大手把车帘撩开:“什么事?”
“爷,是三爷身边的小平福,说布庄上出了大事儿!”魏五回过头来,凝着眉头。
平福连忙哈腰回答:“是、是,一群蜀州过来的老板掌柜,拿着票据愣说咱们欠了他们一年的帐……说是表少爷答应好的开春就给,一直没给。如今布庄账面被弄得乱七八糟,一下子拿不出对账的凭据,更没有银子拿去还给他们,都堵住不走了。三爷应付不过来,让我喊您速速过去则个!”
沈砚青眉峰一凛,沈家做生意最是讲究诚信,那货款从来都是一批货一结,如何竟会拖延至一年不结?……呵,看来那祈裕却是做着空手套白狼的勾当,一面利用沈家的声誉佘欠布匹,一面又把沈家的银子腾去做别的生意。狡兔三窟,怕是他藏身之处根本不只红街一处。
凤眸里不由一丝冷光掠过,只噙着嘴角淡淡一笑:“好,你先过去给三弟回个话,我即刻就到。”看一眼鸾枝,欲言又止。
知道他为难,鸾枝皱着秀眉假作嗔恼:“欠我一回人情,我陪你去就是了,又不差这一回。”
一笑起来嘴角便漾开一个秀致的小梨涡……终究她还是体恤他的,倘若她没有那些放不下的故事该多好。沈砚青复又把鸾枝在怀中一裹:“答应你,他日爷定然十倍还你人情。”
大手将车帘子一勾,又要把风景作弄。
只看得魏五各种不爽,忿忿然撇着嘴角:“啧,瞧这恩爱秀的!…等秋天我家小翠生下娃娃来,看不眼红死你们。”
“驾——”
正要打马,前方却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纤柔的轻唤:“沈公子……”
有点熟悉啊,魏五眯眼一看,只见那两步外的少妇穿一身淡紫的宽松长袄,一双杏眸含水,萋萋弱弱的,不是那玉娥还能是谁?妈啦,阴魂不散!
只得很不情愿地把马儿顿住,闷着声儿:“爷,有人找。”
沈砚青放帘子的动作略微一滞,鸾枝便看到那车厢外站着的玉娥,背着小布包裹,肚子有点儿大了,微隆着,手撑在腰际,脸色有些苍白;身旁站着一对朴素的中年夫妇,夫子襦妇打扮,面色疲惫苍白,应该就是她的父母了。
知道这个女人可怜,鸾枝却还是不愿意再见到她,怪自个心眼儿小也罢,反正就是不高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又找回来做什么呢?
望一眼沈砚青,等待他应对。
应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夫妇俩见沈砚青露出脸来,那玉面华冠,凤眸含笑,一身气宇不凡,不由很是局促。拽着玉娥惴惴地走上前来,双双屈膝致谢:“这位可否就是沈公子?姑娘贪慕虚荣,不幸被恶人骗至庙里所卖,亏得恩公相救,请受我们夫妻二人一拜!”
沈砚青连忙伸手一托,轻描淡写道:“不过是路途恰遇,换作是谁都会出手相救,担不得先生如此大礼。”因见玉娥怀抱包裹,不免又问她为何现在才走?
玉娥心中羞愧,见沈砚青目光空洞,眼神再不复欣赏,想到自己后来的那一番愚蠢作为,不免生出怅然……倘若当时只是安分画画,是否还能续一线姻缘?
蠕着嘴角,不肯把自己的结果说出。
晓得闺女自小的盼望便是嫁与豪门,只怕还是不肯甘心呢。
那中年夫子便叹气道:“不怕公子笑话,在下乃是县上书院的执事,虽清贫,家中却是最重礼仪教化。这孽障我们是断断不肯要的,原打算生下来送了人再回乡,后又听说隔壁庄子上有个员外不能生育,不嫌弃玉娥未婚孕子,这便准备送她回去成亲则个……年纪是大了些,终究不计较她这些过去。哎,能得这样结果已是造化。”
拭一滴泪,牵着玉娥告辞。
玉娥却痴痴地看着沈砚青不肯走。
做母亲的心疼,便去拽她的袖子:“从小说到大,要怎么说你才肯听?那不是你的,怎么挣扎你也拿不来。走吧,走吧……吃这一回记性,以后记得安分做人。”
玉娥眼泪淌下来,转了个身,忽然对沈砚青深深鞠了一躬:“公子保重!”又对鸾枝咬了咬嘴角:“对不起。”
回眸缱绻痴凝,头也不回的远去。
本就无缘无份,一切皆因贪念起。起初藏在心中看不见,却怪那孩子,一句‘我爹爹说,二少爷他日要去玉娥做姨奶奶’,一切便赴汤蹈火了。
那背影略微臃肿,路上行人攘攘,卖菜的推着板车横过去,很快就看不见了。
沈砚青合起帘子,见鸾枝有些发愣,便把她下颌勾起,笑笑道:“在想什么呢?…都已经过去了。原也是造化,若不经此一出,倒不能像现在这般顺利的拿回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