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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一边滞滞的凝着鸾枝。
鸾枝尚抚着肚子,没注意到他眼中的变化,只忿忿咬着唇道:“那你也不能去卖烟膏!…天晓得祈裕他是个多么卑鄙之人,早先我从宅子里逃过一回,被他抓进轿子里头欺负,差点儿还被他送进了红街。他们沈家也是,白养了他二十多年,末了钱财被他掏之一空,还陷害砚青坐了半个月的牢……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凤萧,你去自首吧!我认识一个大人物,我替你去求他,让你戴罪立功,他一定会给你安排一条好出路……实在不行,就替砚青的生意跑镖吧,做些正经买卖,你娘也放心……啊!…”
话还未说完,下颌却忽然被挑起,看到凤萧眼中不知何时炙热起来的光芒。
凤萧咬着下唇,一字一顿道:“小桃红,你就这样怕我死嚒?……可否告诉我,如果那次,在旷野里,我没有说那出番话,我固执地把帘子掀开,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
忍了多少次,终究没忍住。就是想要她一个答案,免得那不甘在心中辗转反复,却终日不能得解。太煎熬。
那硬朗胸膛上一道道刺目的刀伤旧痕,只看得鸾枝心尖儿颤痛。
默了片刻,柔声笑起来:“我给你的那个荷包……后来阿娘给我寄过来了。你的红玉坠子,我藏在箱子底下呢,等下回见了你……我把它还给你。免得你娘找不到,回头问起你来,你不好交代。”
没有告诉凤萧,自己给俏金花寄过一回东西;也没有告诉他之前曾收过一封假信,以为他做了老板、接手了醉春楼的生意,然后才真正了断了旧情。
命运就是如此,许多事等到后来回头一望,原来很多的时候,就偏偏差了那么一步。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那样;如果不会那样,就没有现在的怎样……反正人生就是这么一步步过来了。没有回头路。也许再过上几年,就看得更淡了,不会再有那么多的不是与不会。
竟是要交还信物了嚒?真个是狠心的女人,说一句假话哄哄人都不会,白救她……然而心都被她牵走了,信物再要回来又有什么用?
凤萧看着鸾枝颈项上一串剔透莹润的珍珠儿,晓得必然是那个年轻老板给她买的新首饰,便状似无谓地耸耸肩膀:“无妨,那不值钱的破玩意,就放着给你压箱底吧。等爷日后赚了大钱,回头给我娘买金的。”
火苗儿吱吱乱串,那红艳光影下二人眼中都含着笑。笑着笑着就有些恍惚,又瞌睡了。
鸾枝打了个哈欠,肚子忽然咚咚地淘气起来,元宝如意又要爹爹哄睡觉了,连忙低下头来安抚:“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动一动才肯睡,给他们爹爹惯的……他那个人面冷,其实可疼孩子。”
眯着困倦的眼睛,烟膏儿的后遗症,动不动就累。
“哦。还想说,让你生完孩子和我一道走呢,哈哈。睡吧,天亮了我替你去揍他。”凤萧眼神微微一黯,少顷又自嘲地笑笑。扭过头,兀自抵着门板子合起眼帘。
屋外不远的暗沟里,有黑影在西索晃动,见屋内安静,便压低嗓音道:“难得就他一个,快回去报告四爷,我在这里守着!”
“是。”一个抱拳,悄然闪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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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暴雨下到半夜,眨眼天就亮了。是个大晴天,小鸟儿啾啾,树叶子清香扑鼻,沈家老宅又花枝招展地活过来了。
“爷、二爷,来消息了——!”魏五穿一身驼色长裳,大步将将闯进院子。身后跟着傲娇的旺财狗,大尾巴晃啊晃,很焦急。
那衣裳上沾着点点淡黄,也不知道是他家小子的粑粑,还是什么汤汁儿。正在院子里打扫的婆子不由嫌恶地捏住鼻子:“吓,二爷还在里头睡着呢!多少天没好好合过眼了,老太太不让喊!”
真不给面子。
魏五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偏故意悠哉悠哉地弹了弹那点点南瓜渍:“二奶奶有消息了,只怕你们老太太听见,要高兴地蹦起来。”
“好个邋遢大五子,没当过爹么?连儿子的屎也当做宝!”婆子恶心得都快吐了,连忙扫帚一扔,躲去了老远。
是没当过爹啊,魏五幸福地嘻嘻笑,几步走过去敲门。
左厢房内,沈砚青尚未醒来。
一道魂索梦中,好似光阴又倒退回从前。着一袭白衣黑裤,在门前灯笼下徘徊,见里面的女人不肯应话,心又冷,忍不住推开半掩的镂空房门。那屋内雾气氤氲,只看见香帐下一盏黄灯袅袅,女人素白的手指勾着一杆精致雕花烟杆,正自懒懒地吐纳。见他来,眼里头有怕,连忙把被子一挑,盖住娇身一片,怕他走过去弄他。
那曲腕有致的腰儿臀儿,犹抱琵琶半遮面,她越藏,他却越想将她整个儿身心俘虏。
鸾枝……
忍不住走过去,把她娇软的身子一揽:你前几日去了哪里?我找你找了好久,总没有你消息,真怕。
呵呵。女人却忽然咧嘴笑起来。
怎么的声音这样陌生?
他眉间一凛,连忙将她下颌掰过来看——那眉眼含笑,自信飞扬,可恶,为何竟是邓佩雯?
啊!
沈砚青猛然从梦中惊坐而起,单手撩开蚕丝薄被,却看到身旁多出的一颗碎花软枕。那枕儿半凹,直觉的昨晚有人睡过,却又百般记不起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