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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戳手指头,官兵凶着呢。”鸾枝忙把春画手儿一握,只是定定地瞅着囚队不说话。
    祈裕却已经看到了鸾枝,扭过头来对鸾枝笑。
    她依旧穿一抹海棠红的小袄儿,身段娇小小的,脸上没有镀妆,却红唇芙面,好生勾人心肠。滞滞地盯着自己,眼里头有恨有快意还有苍凉。这一刻,忍不住又想起初见她时的景象……那时候是怎样的呢?
    那时候手上摇着玉骨扇子,潇洒把一娓门帘掀开,不晓得有新媳妇在里面量衣,吓得她一双秀足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就像是一只山野迷途的母鹿,眼角沾着泪,错把自己当做她心上旧人,挠得自己为她丢了心、失了魂,终落得个如今下场。
    风水轮流,祸福旦夕。她却日渐风光了,抱着个孩子,高高在上,人上人……一辈子再染指她不得。
    “呵。当初真不该对你三番五次手软。”祈裕在囚车里冲鸾枝挑了挑眉。
    鸾枝咬着下唇。王八蛋,你还欠我一个耳环。
    不还了,就让你一直惦记着……然后你就忘不掉这个人。
    无声之言,凉薄相看,恍然擦肩。
    “妈的,这家伙他就是先前那个拐卖女人的小子!听说如今又贩卖起烟膏来了!畜生啊!”
    “畜生!”
    “草菅人命!打死他!”
    人群中有在衙门当过差的老汉忽然反应过来,一个烂菜帮子冲祈裕脸上砸过去。
    一扔就拦不住了,顷刻间鸡蛋、包子、土豆全都往囚车方向扔投过去。
    鸾枝心中感概,暗道这苍天总算有眼,恶人终得了恶报。正要躲开回去,一抬头,却忽然将将一愣——那后面的是谁?
    他穿一袭笔挺黑衣,搭着大漠里惯穿的毛毡短褂,墨发披散在肩头,看起来风尘仆仆。一双冷峻长眸正痴痴地向这边凝望,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眼神竟是那样的沉静。沉静得鸾枝一颗心蓦地就抽痛起来。
    找了半天,还以为他不在,以为他终于回了南边老家,没想到竟然还是没逃过。
    “凤……凤萧?你为何不给自己一条生路?”鸾枝蠕了蠕嘴角。
    隔着人群,凤萧却看到鸾枝怀里的元宝……粉嘟嘟的脸蛋,红红小嘴里吐着泡泡,蠕来蠕去……好女人,她把孩子喂养得真好。竟然就这样早产了,堪堪提前了两个月。真想杀了那个姓沈的男人!
    “桃红……”目光濯濯地凝着鸾枝,正要勾动嘴角,“啪——”却忽然一个臭鸡蛋正正地打在他冷毅的面庞上。
    裂开来,蛋汁流了一脸,太不堪……就像是一条河,生生把二人的地位隔开在天上地下。
    提醒自己这时候还不配。
    凤萧再不理鸾枝痛惜的眼神,冷漠地撇开了视线。
    “让一让!让一让!”一辆辆装满嫣红色陀罗香膏的大马车驶过来。
    官兵们再次把围观的人群往两侧推搡。
    鸾枝被撞得一个踉跄,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凤萧了。
    那后面的囚车里装着的是英姐和大当家等一众土匪,还有七八个异族的粗壮男人。
    “一网打尽了,嗤嗤~~都是你害的。”英姐对着鸾枝抛了个媚眼。
    ☆、第104章 丈母娘
    早先的时候,元承宇派人到南边三番两次的请,朱秀又想来,又怕自己太拙、去京城给孩子们掉价,都只是捺着心思不敢来。后来张二婶子夫妻俩回乡祭祖,说了凤萧虎口救人、鸾枝满月当日带孩子出走,还有老太太后来的中风。可把朱秀实实的吓了好一大跳。那丫头自小又倔又犟,如今见凤萧回来,只怕这一遭闹下去,小俩口儿是不肯再好好过日子了。她这一年来,吃喝穿戴没少受沈砚青的照拂,心里头百般过意不去,末了还是随朱秀夫妻两个北上来了。
    一辆精致的马车,门壁上镶着薄绒,暖烘烘的。两个粉团团的孩子,一个穿青色镶银边斜襟小棉袍,一个裹水粉的绣花小冬袄,依依呀呀的看得人满心欢喜——闺女头一胎就得了一对儿女双全,自个娘家人脸上都有光。
    朱秀亲着元宝的小手儿,对鸾枝感慨道:“哎,听你这样一说,老太太做得委实是过分了些。只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不比我们的小家小户,规矩就是多。你说到底只是个妾,就是再疼他,也不能够把他独占,你也有不对。”
    鸾枝正在给如意喂奶,小丫头一边儿吃,一边儿睁着清澈的眼睛看娘亲,安安静静的,可招人疼。
    鸾枝拭了拭如意的小嘴,闷着声儿赌气:“我才没有疼他,巴不得他不要我呢。当初为了哄我同意,答应给我扶正的是他,说一辈子就我一个的也是他,我可没有无理取闹。”
    她三言两语几句话,不知不觉间,却把昔日的挣扎轻描淡写揽括。
    瞅着闺女那副执拗模样,只怕一开始没少受婆家的苦头,朱秀看了不免又伤怀又气恼,戳了鸾枝一指头:“吓,瞧这酸溜溜的样子,还说你不疼?你要是真不疼他,他娶一百房女人回来,你都不会生气……答应你也是一时的,这天下男人对女人就是这样。他肯把你放在心里就已经是最好了,较不得真。”
    鸾枝可不这么觉得:“教我这样的也是你,教我那样的也是你……这要是换作凤萧,哪怕你对他说上一句,他一辈子就记在心里头去了。天下间的男人,不尽然个个都是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