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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青把玩着手中的玉瓷茶杯,却并不为之所动。他今日既敢前来商榷,便已是将最坏的结果都做了权衡。
那虚空荣华没了还可以再赚,当初若非执意要维持景祥布庄的生意,又何至于把鸾枝的心伤绝,以至于她到现在也不肯放下心结?……此刻回忆起来,他倒宁愿变回从前轮椅上的那个清冷少爷,简简单单的宠着她,把她爱了再爱。
沈砚青勾了勾嘴角,复又冷然一笑:“所以才必须让凤萧消失……殿下不曾爱过,自然不能理解在下的苦心。爱一个人,是连她的身与心都要占满的,鸾枝于我,便是如此。然而凤萧不走,无论她回不回到我身边,她心中的愧责都会永无止尽。我既是她的丈夫,便不能放任她继续自我折磨,她需要遗忘……这世间,能让一个人消失的方法有很多,可以要他死,亦可以是永远也无法回头。相信殿下这样聪明,一定能够有妥善处理的办法。”
瞅着沈砚青凤眸中的隐痛与绝决,元承宇不由沉着嗓音道:“沈二爷果然够狠!……我真不知该欣慰阿桃有人在如此深爱她,还是该后悔年初在牢里没有把你结果。”
沈砚青便知他应下了,连忙抖了抖长袖作势一揖:“只怪月老牵线,让我与她做了夫妻,今生再放她不下。错也错过,如今幡然悔悟,只恨不得把从前弥补……那么这厢就等殿下的好消息了。”
站起身来告辞,只一抬头,却看到那门槛边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道熟悉身影。绾一朵牡丹小髻,娇满满地裹一抹杏色茶花小袄,下搭着绯红的褶子长裙,挽着个食盒俏盈盈地站在那里。
鸾枝?
二人不由愣怔,互相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收敛起神色。
元承宇挑眉戏谑道:“几时进来的,怎也不叫下人通报一声?才教训这小子近日频频骚扰你,若知妹子要来,应该早点轰他出去。”
想到前天夜里那一番未尽的蚀骨缠绵,鸾枝不由双颊一红,蹙着眉头道:“说什么呐,什么死不死消失不消失的,又在打哪个的坏主意?他这人忒坏,四哥可千万别教他给骗了。”
口中说话,眼睛却不看沈砚青,说甚么腿病犯了瘫在床上不起,这不好好的蹦跶着嚒?就晓得是骗自己回去疼他。生气。
哦呀,你小子命好,话未被她听全~
元承宇冷冷地瞄了沈砚青一眼,促狭地勾起嘴角,叫他自己解释。
沈砚青心中一颗石头放下。痴痴凝着鸾枝白皙泛粉的双颊,见她依旧对自己不理不睬,便无奈地挑眉笑笑:“明儿便是刑斩之日,正说到祈裕那个王八羔子呢,你今日怎的有空进来?”
那凤眸潋滟,俊逸面庞上几许落寞与渴切遮掩不住。鸾枝紧了紧帕子,假装没看到,踩着绣花鞋儿迈进门槛:“太后娘娘想姐弟两个了,早上和阿娘去了一趟宫里头,回来顺道看看四哥。呐,这是我亲自给你做的桂花核桃酥,咱扶柳镇上的纯正口味,平日里可不常吃到。”
把食盒子在元承宇桌上一放,有些狐疑这一对水火不相容的家伙如何会坐在一块。
那核桃酥香脆恰到好处,入口即化,元承宇才吃了一块便连连称好。瞥见对面沈砚青容色冷冽,分明眯着凤眸偷看,偏又拿起来一块,就是故意不分与他吃。
心情好起来,笑问道:“妹妹的手艺一贯是极好的,难得四哥有此殊荣。近日宫中事务太忙,匀不出时间去看你,铺子里的生意可还好?外甥们现在何处,怎也不带进来教我看看?”
脊背上凉凉的,晓得某个被冷落的人正在吃醋呢……叫他一贯爱乱吃醋。鸾枝偏就不肯回头,搭着手腕作了一礼:“劳四哥挂念,满四个月了,如意倒是乖,元宝却是一日比一日的淘气起来。一会我还要去买几件衣裳,便叫阿娘先带他们回去了,进来送个糕点就走。铺子生意好着呢,准备年后扩些地儿,重新粉饰一遍,再找两个伙计添把手。”
元承宇不由赞许道:“唔,虽看着小小一个妇人,却是个好强的。我本要给你再许个好人家,奈何你执意要开店,也只得由了你去,你但且做得开心就好。”
一边说,一边戏谑地扫了沈砚青一眼。
鸾枝嗔道:“四哥又不是不知道我肚量小,嫁给大户人家少不得三妻四妾,回头再闹个从前那样的事儿,我可受不了。倒不如自食其力,也省得再频频遭人嫌弃。”
惯是个记仇的女人,哪一句都在算着旧账。那发簪上珠花轻摇,香肩儿盈盈一抹,不回头,曲曲婉婉的身段往下,看哪儿都是执拗,却看得人又恨又爱。
沈砚青负手站在一旁,不由想起前夜拥她入怀的一幕,那般的伺弄迎合着,笃定她一定再舍不得不要自己。不想一夜为如意寻医炖药,等到亥时一过,见她踌躇宽衣,满心欢喜地等待与她就寝,她却忽然转身将门儿打开,就那么冷冰冰地把自己推出门去……还是不肯。
那暗夜厚雪纷飞,长街上空无一人,他在门外忍着腿寒等她回心转意,她却在院内把灯儿冷漠一熄,多狠的心。
沈砚青抖开衣摆,踱步走到鸾枝身旁:“阿桃还在生气?…我惯是一心一意对你好的,只怪从前疏忽,让你受了诸多委屈。今日当着四哥的面立誓,但凡你肯随我回去,日后你愿如何,我都随你欺负回来。”
长臂将她腰肢儿一揽,低头对她好脾气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