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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夜晚,华灯初上,霓虹绚丽多彩,城市光怪陆离。
    “哇……”
    温琰的嘴几乎没合过,她站在橱窗前挪不开步。买不起,看看总可以吧?
    “难怪有人说,南京路的风都是香的。”
    “是啊,没听那个车夫讲吗,很多人宁愿来上海要饭也不愿意待在乡下种地。”
    “进去逛逛嘛。”
    “我们没穿洋装西服可以进吗?”青蔓担心:“我看不少作家写过,上海只认衣衫不认人,有的地方不准穿旧衣的走正门。”
    朗华无所谓的样子:“势利眼到处都有,怕那些看门狗干啥?”
    他们观察片刻,发现百货公司售卖的商品虽然不是普通居民消费得起的,但上面的游戏场因为门票低廉,令普通劳工也可以开开洋荤。
    “走嘛走嘛。”温琰蹦蹦跳跳,拉着朗华和青蔓往里带。
    大新百货今年初落成,五楼有跑冰场和舞厅,六楼至九楼是电影院和大型游乐场,他们乘坐自动扶梯上去,青蔓新鲜道:“现在还有这种电梯呀?”
    “好凉快,”温琰转着脖子四下张望:“听说这里空调全天开放,好舒服呀。”
    朗华在后面操碎心:“你们两个站好,摔下来砸到我怎么办?”
    游乐场里的娱乐项目多得令人眼花缭乱,木偶戏、西洋镜、走钢丝、训猴、话剧、滑稽戏……一张门票可以尽情畅游,观看各种场子的表演。
    “那边有魔术!”
    “诶诶,我们先去看杂技嘛!”
    “这个是啥子?哈哈镜呀?!”
    朗华被她们揪来揪去,自己想看一眼剑术也被抓了回来,怕走散,不准他单独行动。
    温琰简直玩疯了,像条欢快的小鱼儿似的,徜徉其中,似乎已将秋意的失约抛之脑后,全然忘却。
    直至深夜,三人从大新百货出来,又去小摊子吃宵夜,回到旅馆筋疲力尽。
    “上海真好玩。”温琰洗了澡,躺在床上张开四肢:“怪不得他们都往这里跑,来了就不想重庆了。”
    他们是谁?
    青蔓打算跟温琰聊聊,转头却见她已经熟睡。
    次日朗华过来敲门,叫她们吃早饭,接着该出去找房子了。
    “琰琰。”青蔓拍她的屁股。
    “我困得很,”她根本起不来,哑着嗓子嘟囔:“你们两个去嘛,我脚痛,走不动。”
    “房子你不看啦?”
    “你们决定就好,我没得意见。”
    青蔓摇头笑叹:“昨晚真是耍疯了。”
    朗华抱住胳膊:“你倒撇脱,我们去外面累一天,你躺在旅馆睡大觉?”
    温琰动动脚丫子:“晚上给你们当牛做马,按摩捶背。”
    “你说的哈。”
    “嗯。”
    朗华和青蔓走了,温琰没有在床上赖多久,她起身洗漱,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干燥的脸颊抹一层雪花膏,最后挑了件还算新的干净衣服,其实就是一件素色的麻格子旗袍,黑线袜子,旧皮鞋,外面太阳大,她打一把伞,然后出门去。
    第25章 ·?
    路上买了根热腾腾的玉米填饱肚子。
    温琰决定先去学校看看,秋意还在和她通信的时候,几乎所有信件都是从学校寄出的,他到上海后就读于圣约翰大学附中,是他父亲安排的。圣约翰大学今年开始招收女学生,也是青蔓要报考的目标之一。
    温琰坐车到沪西,经过静安寺,出了公共租界,到极司菲尔路的校区。不出所料,这个时候学校已经放假,空无一人。难道真的要去梁公馆吗?温琰有些迟疑了。好歹她也是个姑娘,上过学读过书的新青年,就这么丢掉矜持,丢掉骄傲的人格,为了一个男子,突然地找到人家家里去……会被说得很难听的。
    这些温琰不是没有顾虑。
    但是,好想他啊。
    已经两年多没见,好想他,牵肠挂肚的滋味,整颗心不上不下,像断了线的风筝,离上海越近,越是心慌。现在近在咫尺,如何忍得住呢?
    恍恍惚惚地纠结着纠结着,她已经辗转来到了法租界的贝当路。
    优雅的梁公馆令人望而生畏。
    温琰心里默默祷告,或许他真的去了杭州,正在考试,所以错过了青蔓的信件,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抵达上海。
    但愿如此。
    公馆的门房很会以衣衫取人,见她脸生,穿着又是小市民阶层,便瞬间有了优越感,好像在梁公馆里看门也高人一等似的。
    “你哪位?”
    “我找陈秋意。”
    门房略不耐地重复:“你哪位?”
    “我是他同学。”
    “贵姓?”
    温琰没来由地慌乱,撒了个谎:“我……姓罗。”
    门房道:“等着,我进去问问。”说完“砰”一声关掉了小窗子。
    不一会儿,窗子打开,那人说:“大少爷早上出门了,还没回来。”
    “他人在上海?”
    “这不是废话吗?你明天再来吧。”
    “他今天不回家了吗?”
    “谁晓得,黄小姐约他吃饭,说不定人家今晚在外面过夜呢。”
    黄小姐是谁?
    温琰空落落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把,生出细微痛感,稍纵即逝。
    她垂头靠在围墙下呆立许久,日头太毒,打开伞,慢慢沿着马路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