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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弹像狗屎落下,地皮剧烈颤动,炮火声震耳欲聋。
    我的重庆,我的母城,我深爱的土地正在被残忍践踏。
    温琰亲眼看着一颗炸弹投向街道广场,由远至近,由小至大,杵在地上,像爆竹点燃开花,“嘣”!她耳朵瞬间聋了,什么都看不清,一股巨大的热浪推了过来,她腾飞而起,猛地摔出去,天旋地转,接着两眼发黑,瞬间失去所有知觉。
    ……
    傍晚七点,汽笛声长鸣不止,旗杆上挂出黑色长方形灯笼,表明警报已解除。一直到深夜,青蔓没有等来温琰。
    次日,她雇人将三口棺材运送出城,埋葬在陈敏之墓旁。因为时间仓促,连墓碑都还没有立。
    青蔓忽然在重庆举目无亲。
    她不知道温琰去了哪里,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梦见温琰死了。
    接连几天,青蔓到处奔走,医院和学校都没有她的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梁孚生从香港回到重庆。
    青蔓心力交瘁,看到他便扑了过去,抱着他放声痛哭。
    “婆婆爷爷死了,琰琰也找不到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梁孚生托人在重庆四下打探,几日过去依旧石沉大海。
    秋意的电报一封一封拍来,不断询问家里的消息。
    梁孚生无法,只能回复过去:五月四日遭遇轰炸,温琰失踪。我会继续寻人,必定将她找到,你放心。
    秋意收到电报全身呆滞,魂去了一半,久久不能缓解。
    两个月后,他从航校毕业,被分配到驱逐机大队,驻防成都。
    第44章 ·?
    远离市区中心的上清寺位于渝中半岛西北角,交通便利,环境清幽,朗华在那里有一栋小洋楼。
    他雇了几个佣人煮饭打扫,还有一个专门负责温琰。
    梁孚生和青蔓翻遍重庆城都找不到的人,其实被朗华带回了家。
    那天遭遇轰炸,温琰受伤晕厥,警报解除后,防护团员将她送进了医院,当青蔓正在办丧事的时候,朗华先她一步找到温琰,把人领走。
    她醒来以后认不得人了。
    痴痴傻傻,犹如幼童,讲不出完整的句子,说话两三个字往外蹦,高兴便大笑,不高兴便发脾气大哭,情绪完全无法理性控制。
    头一个月是最难的。
    温琰后背遭弹片削出二三十厘米长的口子,伤很深,每天换药都像经历恶战。
    朗华请的家庭医生是个女人,加上老妈子,根本按不住她。
    于是朗华亲手上阵。
    首先需要用糖果或者别的什么小玩意儿吸引温琰的注意力,邹妈负责脱掉她肥大的病号服,连哄带骗地让她卧倒,最好是趴着,这时医生会慢慢解开缠了小半个身子的绷带,揭掉外层敷料,再用镊子揭内层敷料,若沾到了创面,温琰就痛得张牙舞爪。
    朗华按住她的后颈和肩膀,邹妈整个人覆在她屁股和大腿上,控制住下半身,这样她就动弹不得了。
    可是嘴巴还会乱喊乱叫。
    医生威胁道:“你乖乖的啊,否则缝好的伤口重新裂开,到时候更痛!”
    朗华被那惨烈的哭声搅得心脏抽疼,常常提醒医生:“你轻点儿啊。”有时还会发火,“啧”一声,眉间紧蹙:“你听到没有?她很痛。”
    那次换完了药,大家稍微松懈下来,一个不留意,温琰抓住朗华的手,狠狠撕咬,像只发怒的狼,一边攻击,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低咽,给他手腕留下鲜红的血印子。
    “你属狗的吗?”朗华被咬痛了,拧着眉头掐住她的下巴,有点生气。
    温琰目光凶狠毫不示弱。
    可是痛过那一阵之后,她又变得异常可爱,呆呆地趴在枕头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茫然睁开,不知在想些什么,因侧脸压着,嘴巴噘起,乖巧极了。
    那段时间朗华什么都没干,几乎每天在家守着她。
    夜里邹妈睡得很死,雷打不动,有时温琰半夜疼醒,房间里乌漆嘛黑,只有她一个,吓得哼哧哼哧抽噎,朗华耳朵灵,听见会立刻来到她的房间,打开台灯,倒水喂一颗止痛药。
    之后温琰就不让他离开了。
    “有鬼,你不走。”
    朗华坐在床边她看得到的地方,指了指自己的脸,问:“我是哪个?”
    温琰表情娇憨,像打瞌睡的奶娃娃,眼皮子眨啊眨,说出一个本能的答案:“妈妈。”
    “……”朗华歪起嘴角,无语道:“喊哥哥。”
    温琰却哈欠连天,轻揉眼睛,顷刻间睡了过去。朗华见她嘴巴张着,怕口水流出来,于是伸手摸到下巴尖往上推,合拢。
    虽然傻了,但她变成一个小乖乖,朗华心里变态地想,这样也挺好。
    重庆入夏后,温琰伤口痊愈,失去疼痛的限制,她如脱缰野马上蹿下跳,愈发调皮捣蛋。
    经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和陪伴照料,温琰对朗华生出强烈的依赖。
    那晚他在外面跟人吃饭,回来下了车,还没走进家门就听见二楼惊天动地,温琰的脾气坏到极点,哭叫喊骂,还砸东西。
    他上去一看,不知道为什么窗帘被扯落了,枕头和被子也乱七八糟躺在地上,浴室里更是狼藉一片。
    邹妈头发被挠得像狗窝,脸和手都是抓痕。
    “谢先生,这个工作太难了,给她洗澡比摸老虎屁股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