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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并不知道楚徊想问的是他跟楚律相比输在哪里,但以眼下的形势,那般说,又有承认自己败给楚律的嫌疑,于是便改了口。
姜氏虽不知,但这不妨碍她回话,“陛下要听真话?”
“嗯。”
“真话会伤了陛下的心。”
“朕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陛下表面要面子,背地里不要脸;超逸脱俗的第一才子表面放浪形骸,内里是正人君子。”姜氏嫁给楚徊这么些年,头会子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楚徊愣住,万万没想到姜氏对自己的评价这样低,但姜氏是知道他跟耿氏的事的,于是叫他这会子替自己分辨,他又辩无可辩。
“……朕不曾想过梓童的话也这般犀利。”
“臣妾失礼了,请陛下责罚。”姜氏福身道。
楚徊只是略点了头,便又不住出神,不再理会姜氏,心道可不是嘛,如今藩王封地里的事早就不是他想管就能管的,何必为了个皇帝的威名逼着两藩王表面对他臣服,不如就叫天下万民看看两藩王是如何不忠不孝,拥军自立的。
独自思量了五日,再见闻天歌、余大将军,楚徊看向自己那群又在准备徒劳无功、舌灿莲花劝说闻天歌、余大将军的人,缓慢地点了点头,开口道:“朕答应你们。”
不独余大将军,就连闻天歌也诧异皇帝答应的这样快。
“告诉锦王、瑞王,买卖成了,仁义也存了吧。聂老等人,今日便可接出天牢,还请锦王信守承诺,待锦王府的人退后百里,朕便令聂老等人去益阳府;待锦王府的人退到亘州府,朕便放过锦王府一众,包括锦王妃、石家、何家等人;此后,还请锦王信守承诺,用颐王藩地换取东北的地。”楚徊看向瑞王府的人,心道楚恒楚律当真会互惠互利,楚律替楚恒抢来一块藩地,楚恒替楚律防着他偷袭,果然只有他们两个才是亲兄弟吗?
“……陛下英明。”余大将军磕头道,其他人不管认不认为皇帝英明的,都跟着跪下。
楚徊吐出一口气,答应了这等屈辱的事,他竟然觉得放下了一块石头,不由地想大抵自己既没有做暴君、昏君的心性,又没有做明君、贤君的才干,只能做一个不功不过的守成之君,这也算是遂了先帝的心了。
既然楚徊松了口答应了,余后的事便好办,才打完仗,也没人有心设宴庆贺什么。
于是听说贺兰辞退后百里,李老将军顶替了石将军,石将军等人从金陵直接去了益阳府后,楚徊虽恨石将军心狠领走了几万兵马并多数年轻将领,但没有心力再生波澜,只能由着石将军去,眼睁睁地看着聂老头等人上了船,顺风顺水地向益阳府驶去。
待听说贺兰辞等人退回亘州府后,楚徊便在京城码头亲自送别石清妍等人,眼看着贺兰淳、何必问等人都站在石清妍身后,心道自己唯的安慰,大抵是贺兰家还留了一大半的人在京城里。
“嫂嫂,你不是个好人。”
已经进了五月,百花齐放的时节,码头上无数的燕子衔泥筑巢,呢喃着在天上飞过。
楚徊说出这话的时候,不禁又回想起去凤崎山前自己的算计,心道姜氏说的是,他若内外一样,不管是重面子还是不要脸,都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
“陛下,你也不是好人。”石清妍笑道,便要转身离去。
“嫂嫂,上国寺的和尚告诉母后什么话,竟然会叫母后郁郁寡欢,连求死的心都懒怠有了。”毕竟是曾经相依为命的母子,看见太后那模样,楚徊心里也难过不已。
“老方丈留下话,皇陵是空的。太后即便开启了皇陵,也休想跟先帝葬在一处。”石清妍笑道,太后机关算计,就想跟先帝共处一穴,不想先帝早料到她的心思,断了她的后路。
“这不可能,朕亲眼看见——”楚徊说了半截话,就住了口,心知以先帝的性子,这等事他未必做不出,“父皇,竟厌弃我们母子到这地步。”
“后会无期。”石清妍福了福身。
“……后会无期。”楚徊后悔当初叫石清妍进京,楚律不会为了石清妍一个让出山河,于是,他要了跟石清妍一起的所有人,目送石清妍等人上船,问好德:“瑞王妃呢?瑞王没叫人来接她?”
“是。”
“也没弄死她?”
“是。大抵是瑞王想给两个小公子留着嫡子的身份吧,即便继承不了家业,但有个嫡子身份,也能多分到一些东西。”好德说道,瞧见混在西院猛士中的一人身形与记忆中的楚律有些相似,不敢多事,就将眼睛移开。
“嫡子么……”楚徊觉得眼睛又干涩了,心说这天下的事他管什么什么不服他,他再也不管了,想着,转身,领着好德等人离去。
船上众人瞧见楚徊离去了,一个个都松了口气。
石清妍心想楚徊最后终归让步了,他也不算是个全然的坏人,大抵是生不逢时撞上了她?
“春儿,这是冤大头?”石老太君哆哆嗦嗦地瞧见一个人去拉石清妍的手,就眯着眼睛问道。
其他人全部被送到其他船上了,此时这船上就石老太君、西院猛士、祈年她们、石老将军、贺兰淳、何必问,因此也不怕走漏了风声。
楚律对那冤大头的称呼十分不满,心道自己好歹送了软糕给石老太君,那可是他亲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