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柠和她说了部门目前的近况, 《魔术师的日记簿》销售不佳，新来的主管严厉又苛刻，所有人苦不堪言。
    “jane，虽然知道不应该兴灾乐祸, 但我现在确实感觉好多了。”lilith拿出一个手工杯垫，“我在大理做了两天的，送给你，少喝咖啡多喝水。”
    简柠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先休息一阵，再慢慢找工作。等积蓄用完了，再灰头土脸地滚回家，继承家业。”
    lilith说的可是真心话，她家里是本地的拆迁大户，就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从家里头搬出来，谁知道碰上了这么个糟心室友。
    lilith思来想去，还是给室友开脱：“其实她人不坏，她男朋友的错，也不全怪她。我和她说了这事后，她已经和那男的分手了，只能说她遇人不淑吧。”
    简柠推了简泽宇的联系方式给她：“这是我二哥，你空了和他联系，他会帮你的。”
    lilith把资料揣包里：“行，我先想想，指不定就不追究了呢。”
    后来简柠和言聿卿说起这事的时候，她还有点不理解：“你说lilith怎么就这么想，那人可是害她丢了喜欢的工作。”
    见她至今还在为好友打抱不平，言聿卿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柠柠，你有没有想过，有的人之所以善良，是因为他们有足够善良的本钱。”
    言聿卿这话说得通透，一下子就点醒了简柠，她醍醐灌顶，仿佛明白了什么。
    lilith不愁吃不愁穿，她就算失业了，也不会像杜若玫那样在本地毫无根基，她有失败的后路，此路不通了走另外一条路。
    有的人本来就在金字塔顶端，当他俯瞰芸芸众生的时候，肯定是另外一番景象。
    就像言聿卿那样，简柠在公司里开大会，隔着众人远远见到他的时候，永远都是从容不迫，有条不紊的，像是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世外高人。
    于是每每和他“厮混”在一起时，简柠偶尔会会产生一种撕裂感。
    眼下，她侧身坐在言聿卿身侧，耷拉着眼，看他不紧不慢地打牌，就像是谪仙从缭绕的烟雾里走出来，骤然变成了凡人的样子，可还是区别于芸芸众生，嵌着独特的金边。
    看她目光呆滞，他伸出食指，在她下颚处摩挲：“困了？”
    简柠闷声哼哼了声，上眼皮都快和下眼皮粘在一块了。跟着cathy连续加了四天班，周五的晚上，是铁人也扛不住。
    她本来只以为陪言聿卿吃顿饭，哪里想到遇到肖凛，又被他拉到这儿来。言聿卿本来是拒绝的，简柠倒是说了句盛情难却，他就也依着她了。
    言聿卿本来拿了一手的好牌，突然间就散在桌上。肖凛错愕：“言哥，才刚来，这就走了？”
    “回去了，让老五过来替我。”
    “不是，那桌上的筹码还有那么多，先帮你存了？”
    “你们分了就行。”言聿卿头也不回，轻轻扶着简柠的腰，又低声提醒她带上手包。
    包厢门关上的时候，肖凛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找不到。
    “不是，言哥这回……不会是来真的吧？”
    圈子里都这样，哪个能独善其身了？另外的人不以为然：“你看言哥对这事上过心？一时上头，也在所难免。”
    出了外头，简柠被冷风一吹，登时激灵了，迷迷糊糊地问：“我们回去了？”
    “不玩了，回去了。”言聿卿看她一眼，“最近工作很忙？”
    “游戏销售得不好，找不出原因，都是在瞎忙活。”
    言聿卿倒是不慌不忙：“也是时候摔个跟头，老是遥遥领先，游戏也就没有意思了。”
    一季度的财报出来后，他就看出lab的销售下滑得厉害，也不是说不能盈利，只是盈利点少得可怜，比起之前预测的就是杯水车薪。
    简柠一开始以为他说的是游戏本身的意思，想了想，发觉他其实是在说lab。如果业绩一直一路领先，兴许言聿卿还会觉得没意思透了。
    这样想来，其实他喜欢的是有挑战性的事情，运动是，做生意也是。
    简柠脑海里混沌一片，想的是，她对言聿卿也算不上了解。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对什么感兴趣。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感觉到有点儿无趣，本来不该是这样子的。他们之前还是饭搭子，现在叫什么搭子呢，什么都算不上的搭子。
    正天马行空，言聿卿看见简柠走在后头，又特意停了停。
    “想什么呢？”
    他的手掌宽大，嗖然包裹住了她的手，两个掌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他的比她的大了不少。
    简柠被这股子亲密震得说不出话，他倒是老神在在：“怎么手心凉成这样？”
    简柠想缩手，可他拉得更紧。进而十指紧扣，巴不得几秒钟给她捂热了好。
    上车后没多久，简柠开始犯困，一路打盹。
    瞧她那可怜兮兮的样，简直困得不成样子了，言聿卿心疼地刮过她鼻尖：“下周小长假，把时间空出来，带你去松快松快。”
    “什么？”
    “上回不是说带你去玩，忘了？”
    简柠还真的忘了，迷糊道：“去哪儿？”
    他顿了顿，说：“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
    和言聿卿出门，简柠真的是只需要带上自己就好，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就连出海穿的用的，都先让人准备好。
    飞机降落在三亚的时候，简柠呼吸到了海的潮涩的味道。
    结果他们下榻的私人别墅，真的离海滩不远，步行两分钟就到海边。房间里拉开窗帘，海岸线一览无余。
    看着那天蓝色的水平面，仿佛就能忘记工作的烦恼。她叹了一句：“要是每天都能在这儿多好。”
    “那明天就去把工作辞了？”
    “不行，我无比热爱我的工作。”
    他想起她在众人找乐子狂欢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角落边画图的认真样子，笑了。
    “我想也是。”
    匆匆放下行李后，简柠在海边走了走，捡了几块贝壳。言聿卿还想卖关子，让她选，是要上九天，还是要下五洋。
    简柠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上飘着五彩斑斓的海边滑翔伞：“上九天，是那个吗？”
    “敢不敢玩？”他捏了捏她的手心，“柠柠，别怕。”
    工作人员把装备穿戴在简柠身上，她站在甲板上，听着呼呼的风声，迎着海浪，突然萌生退意。
    言聿卿在不远处看着她，眼里满是鼓励：“我在这里等你，你一下来就可以看到我了。”
    起风了，快艇加快速度，顺势把简柠的滑翔伞带到天上，她沿着风势而上，看见底下的人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缩成了一个小光点。
    可言聿卿还是站在那儿的，他在看着她。简柠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自己，还是朝着他招手。
    快艇打着弯兜了一圈，简柠的滑翔伞降了速度，安全滑落下来。
    她一解开安全带，就迫不及待朝言聿卿奔过去，扑在他怀里。他宠溺地环着她的腰：“怎么样，怕不怕？”
    她的声音欢乐极了：“archer，我在天上飞的时候，看见你了。”
    “不害怕吧？”
    “不害怕。”
    真是个胆大的姑娘。
    简柠又问言聿卿，下五洋是不是潜水。
    他说是，又说，我和你一起潜。
    言聿卿有潜水证，在下水前，特地和简柠说了呼吸器和呼吸管怎么用，又教了她怎么看潜水仪表。
    “如果在水底下不舒服了，就给我比手势。”
    简柠点点头：“我信你的。”
    简柠是初次潜水，言聿卿不敢带她深潜，就只在浅水区里玩玩，看看海底生物。
    瑰丽的珊瑚、动得飞快的海贝、颜色各异的小鱼……简柠一开始有点束手束脚，游开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在水底逗留了二十分钟，她才恋恋不舍地上岸，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两人回到别墅里，简柠用热水洗漱，头发湿漉漉地走出来。言聿卿用柔软毛巾把她头发捋起来：“当心着凉。”
    她脸上有着运动过后的荣光，刚洗完的皮肤吹弹可破，上面有一层淡淡的绒毛。
    “archer，我今天真的很高兴。”
    “柠柠，现在不是工作场合了。你可以叫我别的。”
    “我要怎么叫你好？”简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聿……卿？卿卿？阿卿？”
    他心里软了软，把她拥入怀里：“柠柠，我就想让你跟着我的时候，见识到更多天地。”
    简柠下意识地赞同，认真道：“是啊，以后分开了，回想起你的时候，我也会想起你带我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
    言聿卿眼风一沉，怀抱着她的手臂，就那么僵住了。他不爱听这个，还没开始，就想着结束。可想而知，她一直都是这么的清醒，不会沉湎。
    “你吹头发吧，”言聿卿把门带上，忽而说，“我出去走走。”
    在这一刻，简柠突然觉得，她好像是说错话了，可又没有什么错。
    她只是说了内心的感受。
    等吹完头发，看完了电视上三亚的旅游风景片，言聿卿还是没有回来，手机也是安安静静的。
    简柠默默地做自己的事，还是挂心在等着。这儿四处都是酒店、私人别墅和大海，除非驱车去市区，他如果没有回来，那就是今晚上不想回来了。
    想到这里，简柠又觉得自己挺可笑的，明明想好了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却还是被这种情绪给牵着鼻子走。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却连吵架也算不上，是单方面的，他冷了她。
    就在她胡乱猜测的时候，门突然开了，言聿卿穿着帽衫，手里托着两个椰子进来。见她一怔，问：“你在等我？”
    “你买了什么？”
    当时走出别墅时，言聿卿是有点儿微薄怒气的，开着车，直直就往市区里冲，直至开了十几公里，又在路边停了下来。
    一想到她低声喊他的小名，又觉得不应该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别墅里。
    三层几百平米的别墅，晚上她一个人住，得多担惊受怕。
    言聿卿又把车子开回去，路上还找了个小摊买了两颗椰青，是自己关门走出来，权当再找个台阶下。
    椰青去了皮，只剩下白色光滑的椰肉，里面的汁最是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