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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掌柜跑到厢房门口,远远一看像颗球滚了过来,带着一阵厚厚的酒酿味,并不好闻,他赔着笑脸笑得谨小慎微。
叶春渺斜眼看他。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等那姓周的一走他便出来赔礼道歉,仿佛生怕掺和进别人的纠纷中一样,一看就是个精明的生意人。
谈昭并不应声,元掌柜也不尴尬,一双眯眯眼瞥来,“哟,我瞧见什么了这是?这是这位小公子的猫吧,哟哟,真是可爱啊!”
叶春渺应声随他打量过去。
也难怪元掌柜会将自己当作祁支养的,一个是笑脸盈盈的玉面少年,一个是冷得四周结霜的魔君,是个明眼人都不会觉得这猫是谈昭养的。
谈昭在外人面前时,通常是不屑动用表情的。他冷冷扫过元掌柜,并不说话,黑眸漆黑深邃,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祁支站起来,也不解释,他笑吟吟的,双手抱拳做了个揖,“这位就是元掌柜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小公子客气了,方才元某瞧着,小公子举止大气、出手阔绰,倒是长得面生,是外乡来的?”
“晚辈是城外乡下来的,前日在我那乡下寻得一堂紫玉,听闻元掌柜最擅长鉴别奇宝,不知可否为晚辈看一眼?”
“堂紫玉?”元掌柜愣了一愣,不可思议道:“相传,堂紫玉不是千年才只出了两片,小公子便寻得了?”
叶春渺看他一眼,暗自腹诽生意人便是爱夸大、嘴里没一句实话,那堂紫玉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她小时候便有一块堂紫玉做的吊坠,只是后来不知丢何处去了。
祁支笑:“堂紫玉稀有,晚辈才需元掌柜帮忙看一眼,心中有底啊!”
“这……”
元掌柜唤元树齐,年轻时曾是一奇玩异宝铺子的掌柜,后遇了仇家便金盆洗手再不干了,来寻他鉴宝的人数不胜数,他皆是闭门谢客,甘心在这儿做个安心挣钱的酒楼掌柜。
他面露难色,显然并不是很愿意帮祁支,但最终还是看在谈昭的面子上点了头。
谈昭不动声色地瞥过祁支一眼,抱起叶春渺走出雅厢,走过元掌柜身侧时,脚步稍顿。
“这是我的猫。”他留下这一句。
几场秋雨过后,日子就凉了下来,尤其是在太方山这座鸟不拉屎的小山包上,一起风,凉飕飕的空气就直直往谈昭的院子里吹。
谈昭还好,本来就是个手脚冰凉的肾虚疯男人,多冻一冻也没什么,只是可怜了她一只柔弱小猫咪,每日在风口处吹得瑟瑟发抖。
“啊啾——”
叶春渺打了第三个喷嚏,谈昭终于将视线从他的画轴上移开,落到了叶春渺身上。
“怎么啦?”谈昭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轻声问。
院中歪脖子树适时晃了一晃,簌簌的金叶子飘扬而下,萧瑟寒冷。
“怕冷?”
叶春渺眨巴着浅蓝瞳孔看着他,一双剔透的眼珠子天真懵懂,脑袋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
叶春渺哭唧唧:“嘤……”
“冷么……”谈昭自忖着,抬手掩上了窗子,又摸了摸手中黑戒,窗外便有风闪过。
叶春渺竖起耳朵望过去,门外的地上投着一道浅浅黑影,可却没有看到人。大白天的,她的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弃影。
她曾在古籍中看过,相传遥远的沙漠,有着一支强大的弃影暗卫,他们训练有素,极擅隐匿,不受任何人差遣,有的弃影甚至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沙漠。
这么一支令人闻之色变的暗卫,竟然效命于谈昭,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叶春渺暗暗思忖,弃影实力悍然,在谈昭面前仍只有俯首听命的份,若是她杀了谈昭,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取代谈昭,成为三界最强了?!
谈昭自然不知道怀中小猫在打什么坏主意,他的视线淡淡落在窗帷上,声音很小地吩咐了什么,门外的弃影便消失了。
不多时,便有人抬了煤炭炉子过来,一打上星点火苗,屋子便暖了起来,榻上小猫也慵懒地舒展了身体,惬意地倚在谈昭身侧小憩。
“舒服了吧?”
谈昭提起嘴角,指尖在小猫软绵绵的肚皮上轻轻挠了挠,他的手指修长,手上骨节很大,但动作却十分轻柔,没两下,就听到小猫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声。
秋风吹过半掩的窗扉,发出凛冽的呼声。
小屋子里,男人拨了拨它的小耳朵:“喜欢谈昭昭吗?”
睡熟的小猫没有回答他。
“喜欢吧。”他喃喃着,视线从手边的毛茸茸离开,回到了桌上泛了黄的纸页上。
那是一张略大于巴掌大小的纸页,边沿还残留着参差不齐的纸絮,像是从哪本书上撕下来的。
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一个女子。
青罗短剑远山黛,无雕无饰,便朱颜含俏,身段如柳,若神间掉落的仙子,巧笑倩倩。
纸页左侧行书题字:
仙界第一美人。
谈昭的指节摩挲过泛黄的纸页,提了下嘴角。
……
秋日浓,日头便短了下来。才过酉时,天边的日光便不知了去向,太方山的几处屋舍燃起炊烟,脚步轻巧。
不多时,天缓缓暗下,屋舍熄了灯,整座小山包便落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