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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年过去了,她一直同那人之间隔着这么一堵墙,几步之遥不得相见,如今有了机会,却又止步不前,红笺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近乡情怯?只是那女修的神情突然冷淡下来,红笺不敢相扰,轻手轻脚走到竹帘旁,撩起帘子,石清响跟在后面,两人小心翼翼进了里间。
里面地方更是狭窄,确如那女修所说,小小的空间只停了一口黑棺,上盖虚合着。不需到棺材里去找,红笺要拿的两样东西就摆在灵柩旁边。
黑色锦盒敞着口,里面白缎为衬,雪白缎子上放着一块淡黄色的玉简,不管是锦盒还是玉简,一看都是年头不短的东西,锦盒旁边放着的就是法宝“补天律”。
红笺之所以能第一眼便断定出这法宝便是“补天律”,不但因为它形如一杆长笔,尖端缀着不知取自何种仙鸟的翎毛,握在手中可以当画笔用,更因为它幽黑的“笔管”长近两尺,上面隐隐透出赤金两色云纹,那细细的云纹变幻莫测,留神稍看两眼,便不由地生出神识缭乱之感。
红笺不需靠近,就能感受到那法宝蕴含的强大气息。
此时“补天律”正在棺材旁边发出细微的蜂鸣声,这种振颤如同神剑之欲飞出匣,叫红笺觉着它自有生命,一直以来召唤那四幅画和他们来此的正是这件宝贝。
随着“补天律”的蜂鸣与振颤,一丝淡淡的云气自法宝内生成,氤氲飘在“补天律”的周围,这云雾会越聚越浓,慢慢转化为太虚元气,最终汇入坟墓外围,怪不得这些年那女修不停地修炼,太虚元气却始终不见消耗。
红笺神识微扫,透过黑棺那未合拢的缝隙,看到棺材里确实躺着具尸骨。
那是化神第一人商倾醉,虽然对外边那女修而言他是个负心的胆小鬼,但对众生而言,他却是个心系天下义薄云天的大英雄。
红笺如此想着,在他的灵柩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道:“商化神,吾等凑巧来此,打扰到前辈安眠,这玉简和‘补天律’我们取走之后定当妥当保管,善加利用,不叫坏人奸计得逞,令道修大陆早日恢复前辈在时的平静。”
说完这句承诺,她弯腰将玉简和“补天律”拿在了手中。
那女修先前叫他们不要惊动商倾醉,所以红笺只拿了这两样东西,便和石清响退了出来。
女修的元神化身坐在一进来的矮凳上,正一手托着腮,随手摆弄着棋盘上的那些棋子。闻声抬了下眼睛,同红笺道:“哦?‘补天律’拿出来了?给我瞧一瞧。”
红笺两手将那法宝递过去,女修伸手接过来,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细长的笔管,目光中流露出了深切的怀念之色。
她怅然道:“最开始他四处寻找蜃景神殿,是为了帮我求一颗晋阶的灵药。他虽然没有亲口告诉我,可有一回他同那姓季的多喝了两杯,说的话被我悄悄听到。他说我和师父练的都是‘杀劫百相’,师父结婴三次才成,这功法想来特别难练,而我困在元婴圆满,无法晋阶化神,肯定也是这个原因。”
她住口不再往下说,却以指尖轻触那法宝上雪白的翎毛,两眼眨也不眨,聚精会神盯着看,好似在那翎毛上能看出什么奥秘来。
此时她的脑海中仿佛又清晰响起了那两人的谈笑声。
“到叫贤弟见笑了。”
“哪里,这英雄美人总是要传为佳话的,拿一颗来自仙界的灵丹妙药做为聘礼,天下间再不会有人比商大哥你更风雅更有气魄了。”
“哈哈,总之要拜托贤弟了……”
后来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她都不记得了,那一天她虽然滴酒未沾,却好像也喝醉了,醉得只牢牢记住了“聘礼”两字,在她眼中天是那么蓝,空气中飘着不知由何而来的香气,接下来连修炼都变得特别顺利。
但是后来全变了,她甚至不知商师弟何时改了主意,他和姓季的去了神殿,她害羞得很,找了理由没有跟去看,谁知等来的是那季家小子的死讯,和这‘补天律’。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或许是出自于某种补偿心理,这件法宝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她的手里,她想没关系,没有灵药她也一样能晋阶化神,等她成为化神那一天,他可该拿着聘礼来求结道侣了吧,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晋阶化神恰恰是他俩渐行渐远的开始。
她的元神化身坐在矮凳上低着头良久一动不动,空气中却渐渐弥漫着悲伤和凝重。
红笺心中不忍,劝道:“前辈,死者已矣,已经这么多年了,不如你进去和商化神告个别,就跟我们一起走吧。”那女修闻言抬起头来,美丽的脸上神情木然。
红笺想了想又补充道:“您不放心天幕,正好去亲眼看看季贼是怎么伏诛的,这‘补天律’似能自行生出太虚元气,若还不够,前辈也可以暂时寄托于这法宝之中。这里以后我们经常回来就是了。”
那女修坐着未动,淡淡开口:“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恨这‘补天律’。如今虽然不恨了,但我也不会屈尊降贵,去做它的器灵。”说着她将“补天律”递还给红笺,“拿着它去吧,我虽然曾经恨过它,却不愿我们几个老家伙一番辛苦付出全都化作泡影。”
红笺明白了,对方这是铁了心不走,要独自留在这商倾醉的墓穴中。
她不再相劝,接过“补天律”收好,郑重道:“前辈放心。我俩必定竭尽全力,阻止季有云。等季贼伏诛,道修大陆恢复平静,我俩再来看望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