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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直瑟瑟发抖。
    那孩子挑剔地看他一眼,嫌弃道:“瞧你这怂样,你肯定不是。”
    熊护卫怔怔放下手,心情有点微妙。
    心头莫名有一股怒气升起,这小鸡仔一样的小子竟然敢看不起他!那个什么高青天……呸!高骝在他手底下过不到十招。
    他的怒火中透着股酸味儿。
    「高青天」提着个五岁大的孩子回来时,关于他的流言已经在驿站附近彻底传开了。
    高骝一路被吹捧得喜滋滋的,进了驿站,看见头儿漆黑的脸色,才一个机灵清醒过来。
    熊护卫道:“跟我上楼吧。”
    江宛正在房里陪着圆哥儿,开了门见是他们俩,便让杜窦护卫先带着圆哥儿玩,她则领着二人去了阮炳才的房间。
    一进去,熊护卫便把高骝怀里的孩子往江宛怀里一塞。
    江宛抱了个满怀,还没等反应过来,胳膊上就被这个孩子狠狠咬了一口。
    她痛得嘶了一声,却也没撒手,阮炳才连忙把孩子从她怀里扯出来,提着放在地上。
    那孩子落了地,却比在人怀里乖顺多了,紧紧蜷成一团,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像被母兽遗弃在洞穴里的幼崽。
    熊护卫冷冷指着那个孩子:“这就是你要救的人!”
    江宛胳膊内侧被咬了一口,痛得厉害,眼下更是被他的语气激怒:“是,我只恨自己没能早些把他救下来!”
    她瞪着眼睛,像要冲上去和熊护卫打架,阮炳才连忙张着手拦住她。
    熊护卫以冷笑作为回应。
    江宛顿时炸了。
    “这个孩子……对,他现在是看着不太好,可他若没有落到人牙子手里,若他读了书,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事业。
    若他学了武,战场上也未必不能杀几个敌军,哪怕他没有那样大的出息,能在驿站里喂喂马,不也能帮到很多人吗?若我们不救他,他的一生就彻底毁了……”
    江宛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胳膊太疼,所以鼻子发酸,“他真的生来低贱,活该是被人践踏的草芥吗?昔日霍暨自卖为奴,也没人看得上,可他却随太祖驰骋疆场,得封益国公,他五岁时,若有这么个人买下了他,你如果在场,能忍着不提刀杀贼吗?”
    熊护卫脸色发青,态度却隐隐有了松动。
    江宛冷笑一声:“这么小的孩子,未来可以成为很不错的人,如果我们不救,谁能救他?他还能指望谁,指望律法?律法管得过来吗?若是在京城或可筹谋一试,可托你们的福,我如今在荒野中……”
    阮炳才忍不住了:“你今日救了他,可还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你救得过来吗?”
    江宛看着他:“我救不过来,这个高青天的故事也许能吓一吓那些畜生,可还是有很多人是我不能救的,我明白,可是我必须这样做,否则我这一辈子都睡不了好觉了。”
    阮炳才摇头:“一个游侠的故事罢了……”
    “也许会有人听了这个游侠的故事受到鼓舞,或许有一日世上真的会出现这个大侠……”江宛道,“无论如何,我不后悔。”
    阮炳才还是摇头。
    江宛却笑了:“你不赞同也没关系,就像你尚儒,很多人却不尚儒,但是无论什么立场,都应该有底线,这就是我的底线,我没办法袖手旁观。”
    “其实我……我真的明白我是不自量力的……”江宛自嘲道,“太祖说,赋价买卖,人畜何异,他连这话都说了,却不敢说不许买卖。”
    熊护卫听到此处,转身出去。
    阮炳才沉默地看着她。
    江宛耸肩:“觉得我惊世骇俗?”
    阮炳才摇头:“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他低头扶了扶冠。
    第二十二章
    美梦
    回程的马车上,余蘅整理着思路。
    神灰草被送进京中,被席太医发现效用,他的伴医冯旷仁也晓得此事,有陷害席太医,密谋夺方的嫌疑,席太医死后,冯旷仁继续研究神灰草,或借此向承平帝献谄,或是承平帝机缘巧合知晓此事,买通太医院的冯太医制作药丸,私下出卖,又与随扈牛家分享此方,令牛二经营花楼,既是为了钱,也是为了消息,更抓住了一些官员的把柄,承平帝登基后,也没断了这条线。
    余蘅之前就有此怀疑,那伙卖迷药的人消失得太快了,而且消失得了无踪迹,若非有位高权重者特意遮掩,寻常根本做不到如此。
    他曾经怀疑过安阳大长公主,没想到竟然是承平帝。
    心中虽然有一点失望,但更多的是麻木,他对这个三哥已经失望了太多次了。
    此时想来,承平帝对牛家的处置似乎有些宽纵了。
    牛家经营流艳楼这么久,也许有账本名册尚在手中,于皇帝也是个威胁。
    所以皇帝才保下了他们,叫牛尚书有机会回老家做个悠闲的田舍翁。
    如今牛府已是人去楼空。
    余蘅敲了敲车壁:“青蜡,派去牛府查探一番。”
    但更让余蘅心惊的是,席正茉竟然向他暗示,陛下在惦记长生不老。
    古往今来,年迈孱弱之君才会惦记的事,他的好皇兄未及不惑,就已经开始琢磨。
    真是……
    可笑啊……
    余蘅抚着腰间玉佩,忽然想到先帝病逝的那夜,承平帝被叫进宇清殿中,他则跪在殿外与后妃宗室们等着,那日一丝风也没有,周遭静得吓人,大殿里断断续续传来模糊的人声,他莫名有了预感,知道父皇似乎真的已经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