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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忱起初以为是寻亲的,后来又觉得不对,哪里有人寻亲这么冷静,眼睛东扫西扫,不像在寻人,倒像在挑拣。
    很快,便有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孩子过去了。
    那男人额上有一道血痕,对那商人点头哈腰,奉承话不断,又把孩子按着跪在地上,自己也跪下了。
    那商人完全不搭理他,只矮下腰抬起那小孩的脸端详,估计是看不太清楚,又吩咐打手把小孩子的脸用布擦了擦,看清小孩的脸后,那商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打手就一把拎起这小孩的后领子,往车上扔。
    却有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喊声响起:“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不要卖我的孩子!”
    霍忱不由驱马向前两步,准备必要时替这妇人做主。
    闻言,那商人对打手吩咐了两句,打手便把孩子往地上一扔。
    那妇人冲过去,连忙把孩子搂进怀里,哭嚎道:“你个杀千刀的,怎么能把三妮偷出来卖了!”
    商人明显不喜欢这种场面,带着人往流民队伍后走了。
    男人忙冲过去,拦住商人的路,磕头道:“老爷,求您要了这孩子吧,三妮从小就漂亮,十里八乡都是有名气的,老爷,您买了她一定不亏的。”
    妇人哭道:“你个丧良心的,你这么干对得起你哥在天之灵吗?”
    霍忱下马,正要过去帮那个妇人。
    那妇人却扭脸道:“老爷,我是这丫头的亲娘,那五张饼子该给我才对啊!”
    霍忱脚步一顿,茫然地站住了。
    打手问:“孩子真是你的?”
    妇人答:“真是我的,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打手便从那妇人手里接过孩子,然后扔了一袋饼给她。
    女孩被关进马车里,一行人朝远处走去,妇人则和那个男人厮打在一起,争吵着该如何分这五张饼。
    霍忱看着他们,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塌下去一块。
    这时,难民后方骚乱突起,人群忽然朝前奔跑起来,一个带一个,虽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都往前跑。
    霍忱连忙上马,逆着人群疾驰,他抓住一个大喊的男人问:“这是怎么了?”
    那男人吓得眼睛都要瞪出来:“北戎人来了!北戎人来了!”
    前方烟尘滚滚,似乎能听见外族人的呼哨。
    霍忱在冲过去杀敌和回去报信间犹豫一瞬,然后果断拨动马头,他必须马上回去,通知魏将军。
    只是,他还是慢了一点。
    余蘅和魏蔺在他回来前就收到了消息,说定州城附近忽然多了很多游荡的北戎人。
    妃焰道:“前方探子来报,北戎营帐往前挪了二百里,如今距我们大约只有百里。”
    此时还没到巳时,余蘅一夜没睡,精神却很亢奋,不光叫来魏蔺,还把军中数得着的将领,能找的都找了过来,只是可惜宁统那边还没有消息。
    如今营地一分为二,泾渭分明,为了保持面上的和平,大家都不会轻易越界。
    他们开会的时候,江宛并不在,毕竟她对兵法一窍不通,而且身份也不太合适。
    她昨夜根本没合眼,看余蘅跟着魏蔺走了,就睡了一会儿。
    醒了以后,江宛好奇他们的作战计划制定得如何,便准备去问问。
    江宛遇见了在营帐外徘徊的霍忱。
    霍忱愁容满面的。
    江宛走近问他:“你怎么了?”
    又是这张看起来没有经历过丝毫风霜的脸,霍忱心里莫名别扭,于是转身就走。
    江宛叫住他:“小子,你对我有意见?”
    霍忱转身:“我没有……”
    “你在担心什么?”江宛敏锐地问。
    霍忱被她盯着,只好说:“我在担心难民。”
    江宛真想细问,余蘅却出来了,他看见江宛后,明显地松了口气。
    快步走到江宛面前,余蘅道:“马已经准备好了,你必须马上离开。”
    “出什么事了?”江宛问。
    余蘅道:“北戎不知道何时便会袭营,你马上跟着妃焰离开。”
    江宛先是点了点头,又问:“你身上有伤,跟我一起走吧。”
    “我要留下来稳定军心,我毕竟是昭王。”余蘅道。
    他准备把身份亮明了。
    江宛心里满是不情愿,可她又明白,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忙,离开才是最佳选择。
    “我……”她明明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妃焰已经把马牵了过来,余蘅的左胳膊吊着,用右手把缰绳递给她,轻声道:“快走吧……”
    他的眼神几乎是充满乞求的。
    江宛没法说不。
    余蘅送她上马,朝后退了两步,洒脱笑道:“保重……”
    妃焰一声:“坐稳了……”
    江宛身下的马便朝前奔跑。
    她来不及说任何话。
    江宛回头,余蘅站在阳光里,依旧对她浅浅笑着。
    这个笑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笑。
    北地的风如刀子般割过脸颊,让江宛瞬间清醒,也就是这个瞬间,江宛发现自己想回答的并不是「你也保重」,而是……
    我喜欢你……
    第二十五章
    容画
    承平四年,十月二十二日,午时。
    北戎骑兵的长刀砍断了大梁旌旗,明黄色的旗帜飘扬着落下,盖住了旗手圆睁的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