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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啊,夫人的产业那么多,反正今夜是看不完了,不如明日再看。”
“我的产业和明氏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罢了,不过明日你恐怕也没空,我得回娘家看看。”
抚浓笑道:“那感情好啊,早知道江少傅才高八斗,正该让我们这些粗人去沾点文气,想来脑子能开窍些。”
江宛看她说得一本正经,打趣道:“你还不够聪明伶俐呀,若你还要嫌自己不开窍,这天下还有聪明人吗?”
抚浓笑:“夫人这是变着法子夸我呢,我心里高兴。”
江宛坐了一会儿,咬着微涩的柿子糖:“就是不知道余蘅在宫里怎么样了。”
余蘅啊,他坐在承平帝的书房里,一面品茶,一面看书,潇洒得很。
周相那老头子变着法子给他送了不少信,有提醒他当心皇帝发疯派人刺杀的,有暗示他国不可一日无主,而皇帝命不久矣的,还有一封最为露骨,说从小就知道他有经纬之才,非池中之物。
周相这是和席忘馁打的一个主意,指望他弑兄篡位呢。
周相特特赶来,与余蘅前后脚进宫的,生怕他被处死在宫里,只是承平帝铁了心要杀人,杀一个杀两个,也不在乎。
但余蘅并不怕,这还多亏了席忘馁给他留下的东西。
他原先一直想不明白承平帝何以不敢动安阳大长公主,现在他明白了。
他这个三哥从小就要面子,如今中了毒也要戴着花里胡哨的面具粉饰太平。
若是叫天下人知道他这皇位来路不正,恐怕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既然席忘馁知道,那么安阳大长公主也应该知道,这恐怕就是承平帝忌惮安阳的原因。
余蘅在宇清殿里坐着,忽然觉得很好笑。
这座皇城好像不是用转头砌起来的,而是用谎言,为了活下去,没人敢说真话,没人敢放下戒心,人人都把明哲保身这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都说皇宫里的人呐,心狠凉薄,可怎么人人到了宫里都变成这种怪物了,大家进宫前也不都是坏人吧。
小时候他眼里看着,心里觉得这就是人间的规则。
后来太子哥哥带他出宫玩,他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像皇宫里的人一样,大家也可以在大街上随意笑随意哭,老婆婆的橘子掉了,有三四个人要弯腰帮她捡。
他真喜欢宫外的生活,真喜欢宫外的人。
宫墙好像被人施了法,让里面的人都长出一层厚厚的面具来,人人都痛苦,人人都要活下去,所以人人都是刽子手。
杀朋友,杀姐妹,杀兄弟,杀父母。
余蘅不想举刀,可不举刀,怎么威吓想杀他的人,怎么格挡飞来的暗箭?
他做梦也想离开这个地方,他做梦也想放下手里的刀,哪怕是拿烧菜勺,拿绣花针,他都愿意。
可越是想要,这太平日子就离他越远。
“皇上,这杯酒里边是什么毒呀?”
承平帝带着精巧的金面具,一只眼上蒙着层白翳,阴沉地望过来,身后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似乎余蘅不喝,就要让太监给他灌下去。
余蘅转着酒杯,高高举起手,把杯子砸在地上,瓷杯碎裂,瓷沫四溅,锋利的碎片撞在承平帝面具上,发出「叮」的一声。
余蘅:“先帝死的那一天,我跪在殿外,你在先帝床前伺候,马不停蹄地跟太监赶出了一份遗诏,那封遗诏上四印俱全,所以你敢说是先帝口述,太监代笔……”
“闭嘴!你闭嘴!”承平帝抬手,几个太监如狼似虎地朝余蘅扑来。
“余葑,你可想好了,我若出了事,你就要遗臭万年了。”
余蘅闪避着几个太监的拳脚,游刃有余。
承平帝不能自抑地哆嗦着,他不知道余蘅是不是真的有证据,他怕啊。
当了皇帝以后,他不曾高枕无忧,最怕的就是伪造遗诏的事被公之于众。
余蘅的笃定吓住了他,惊恐之下,他甚至记不得自己已经将那封遗诏做得天衣无缝,只要没有切实证据,根本无法证明遗诏真伪。
“住手!”承平帝嘶吼道,他脸上的疮又开始痛了。
太监们停手。
承平帝看着余蘅,眼神极为怨毒。
余蘅处之淡然:“皇上,还是不要撕破脸了。”
“禄子。”承平帝喊。
禄公公立刻推门进来。
承平帝一甩袖子:“毒酒给他们。”
这些太监都听见了余蘅的话,留不得了。
余蘅意料之中,慢悠悠朝外走去,再没人敢拦他了。
出了宫,周相还在门口等着,一看他出来就迎上去。
老爷子拄着拐棍,走得颤颤巍巍,每一步都像要摔倒,余蘅却丝毫没有扶一把的意思,这老狐狸虽然总说自己有病,但这病最多也就三分真,他可听说了,承平帝中毒的这段日子,就属这位周老爷子蹦跶得最欢,还勾搭了江少傅,近来请了不少大小官员去江府探病。
“殿下。”周相行礼。
余蘅虚扶了一把:“相爷太客气了。”
“殿下,一切可好?”
“好着呢。”余蘅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这是不肯多聊啊。
周相心里叹了声,这昭王的反应可委实不在常理之中。
“殿下,看见老臣的车夫了吗?”周相追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