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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偏偏,姜柠没有。她不曾回头,就像曾经无数个他朝她靠近的时候,那般冷酷无情。
    姜柠下了车后,一刻也没停留,直接朝着记忆中的那一幢楼房走去。她一边走一边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周向东的角色开始对调了?
    从前都是她在前面走,周向东在后面追,而今却是周向东一直在逃,她则一直心急如焚地在后面找。
    姜柠闷声闷气地爬上了楼,待到五楼门口的时候,她看到旧时的那把生满铁锈的挂锁已经被人换成了一把新的。
    姜柠又抬眼看了看走道一边的白色泥灰墙壁,因为夏天反潮的缘故,墙壁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小水珠,这让整个楼层都变得更加潮湿阴暗了起来。
    距上次来到此处,眨眼之间,原来又过了三年。
    姜柠眼底忽地腾起了一层浓厚的雾意,她强行将它压下,然后抬手敲响了门。
    等了将近一分钟,门内终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姜柠的心因此都提到了嗓子里。
    门终于被打开了,她看到周向东站在屋内,身上穿着的,还是当日他刚回临江府的时候,那一套早已被洗得发白的长裤和短袖。
    这一次离开,周向东没有带走任何东西,甚至是那辆二手的捷达车,他都留给了姜柠。
    他的眼角此刻正疲惫地耷拉着,让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越发慵懒和沧桑了起来,但面容却极度震惊。
    姜柠压着泪意再次汹涌了起来,她的视线早已模糊,却倔强地挺直着背脊,高抬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和周向东对视。
    “姜柠,你、你怎么……”周向东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还没等他说完,姜柠打断了他:“我怎么了?你是想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周向东,如果我不来找你,你这次又要逃到什么时候啊?”
    姜柠脸上流满了泪水,周向东眼中不经意闪过一丝心慌,搭在门把上的手也跟着紧握了起来。
    到底哪里出错了,明明一切他都安排好了,只要再过几个小时,姜柠就能收到一笔不菲的钱,秦明也答应了会替他守着她。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周向东偏过头去,不愿再看姜柠一眼。过了好久,他才低哑地说:“你不……不该来的。”
    周向东的语气里是少有的坚决和冷峻,姜柠愤怒了,想也没想,抬手朝着他的脸颊拍了过去。
    “啪。”
    因为楼道里回声的原因,这一巴掌很是响脆,周向东没有闪躲,生生受住了。
    他的脸被打得别向了一边,却依旧紧抿着唇角,不发一言,也不看她一眼。
    姜柠的眼泪彻底决堤了,她颤抖着嗓音,对着身前这个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的男人,用仅存的最后一丝骄傲,咬牙切齿说:“周向东,这辈子你就算是死,那也必须是在我身边,这是你欠我的。”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提到“死”字。周向东人站在屋内,一半身子逆着光,他在那晦涩的阴影里,微微嗫嚅了下唇,忽地嗤笑一声,说:“凭什么。”
    是的,凭什么。
    凭什么这一辈子,他就得经历这么多次坎坷,凭什么老天要让他遇上姜柠,凭什么遇上了,又要这般无情地去剥夺他们厮守在一起的权利。
    这些他都认了,怪命不好便是。只是如今他一个将死之人,凭什么还不让他自己决定一次,非得步步紧逼,事事都由不得己?!
    周向东从未用这样的神色和语调跟姜柠说过话,姜柠听完彻底愣了,也慌了。
    她忘记了哭泣,也忘了之前想的要骂周向东一个狗血淋头,甚至连最后仅存的骄傲也没了,她只知道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脸上血色一点一点褪了下去,最终白成了一张纸。
    周向东的脸色也跟着白了下去,亦或是说,他的脸色一直是那样煞白的颜色。他无法直视这样的姜柠,他的心底传来剧烈的钝痛,表面却只能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冷漠地看了姜柠最后一眼,开始轻阂上那扇早已破旧得看不出原色的木门。
    姜柠心脏骤然缩紧了一下,在视线仅剩下周向东半张带有伤疤的脸庞的时候,她疯了一般地伸出手臂将门推开,用尽全部的力气挤了进去,狠狠扑到了周向东的怀里。
    “周向东,你王八蛋,王八蛋……你别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她锤着他的肩膀,一声又一声地骂着他。骄傲是什么,矜持是什么,她通通都不要了,她选择向他妥协,因为在她可以预知的未来里,如果没了周向东,就等于要了她的命。
    她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周向东,好似一松手,那根最后的救命稻草就要被漂走了一样。
    周向东的手心暗握成拳,身体僵直,头微微侧着,紧咬着牙梆子隐忍看向了窗外。
    窗外种着一颗巨大的老樟树,风一吹起,茂密的树叶相互碰撞,开始沙沙作响。
    他已经记不清了,好像在很多年前,他们也曾有过这么一段时光,一个年少懵懂,一个青春正盛,在风吹起的时候,少年低头吻了那个他藏在心尖上的姑娘。
    眼眶泛起一阵酸涩,周向东皱眉仰起了脖颈,他大睁着眼睛,试图将正欲倾眶而出的眼泪重新咽回肚子里。
    就在这时,怀中的女人突然传来一声低促的哽咽,仅仅停顿一秒,他便听见,姜柠含着哭腔,对他说了那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