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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一片,好像是寒天腊月里刚刚进屋, 冷得几乎没有温度。
“苏栀,苏栀?”
一片暗沉沉的黑色。
身体四周传来水流流动的触感,她好像又梦到自己回到了海底。
苏栀费力地睁开眼,幽蓝色的水纹在她指尖环绕着,她能看到自己近乎透明的鱼鳍和鱼尾晶莹的鳞片。
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是她在人鱼族所住的宫殿,由许多巨大的蚌壳建成,在水中也不易腐蚀的帘帐在水波荡漾中轻轻摇曳着,露出外头作为挂饰的蚌珠和海螺。
有脚步声靠近。
“殿下,您终于醒了,陛下和王后都着急坏了!您有哪儿不舒服吗,我立即找医生过来。”
说话的好像是从小陪她长大的侍女。
苏栀尝试着拨开帘帐,但是她好像只能躺在床上,除了睁开眼睛看,什么动作也做不了。
喉咙似乎被死死掐住,她张了张口,竭力想要吐出字音,但是连一个气声都发不出来。
侍女撩开了帘帐,这一次侍女的面容不再是以往梦境里模糊的一团,而是清晰地显现出了五官眉眼。
对方的脸上满是焦急:“殿下您醒了怎么不说话呢……您那天昏迷在礁石上,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您现在好不容易醒了,怎么,怎么——我现在就去请医生来!”
几分钟后,在苏栀还在挣扎着开口的时候,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在宫殿里。
帘帐打开,是几名医生和她的父亲母亲。
医生在给她做检查,父亲母亲看到她睁开眼的样子先是满脸喜色,但发现她没有办法说话和动作以后,脸上就又笼罩了一层忧虑。
“陛下,王后。公主殿下她……可能是那天昏迷以后脑部受损,暂时只能静静休养,或许等过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常了。”
她的母亲握住她的手,眼眶微红:“也就是说,她也有可能一直都恢复不了,只能躺在床上一辈子?”
说话的语气跟她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真实到不像是一场梦境。
苏栀下意识地想要安慰母亲,告诉她自己其实过得很好,在另一个世界还遇到了喜欢的人,有机会可以带回来给父母看看。
但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凝视着母亲,希望对方能稍稍得到一点儿安慰。
父母陪伴了她几个小时,就因为族里的事情不得不离开了。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苏栀不知道梦里的时间跟现实的时间流逝差距有多大。
但心里的一根弦越绷越紧,好像在提醒她她不能一直做这个梦,她必须得醒过来。
她阖上眼,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挪动。
周围安静得可怖,没有任何一点声响,她的挣扎也没有任何一点效果。
她记得上一次自己睡了十几个小时才勉强醒过来,那么这一次呢?
她刚跟江渡说过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对劲,对方会不会担心?连医生都没有查出来任何问题,江渡就算再怎么焦急,恐怕也找不到别的办法……
“苏栀。”
熟悉的嗓音在脑海中响起,声音微有些沙哑,透着淡淡的焦灼。
苏栀心跳倏地加剧了,竟然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翻了个身。
“苏栀,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苏栀又翻了个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半已经悬空,再动一下应该就会从床上滚落下去。
她咬咬牙,猛地朝着床沿处挪动了一下——
躺在床上眉心紧锁,额头上满是冷汗的小人鱼蓦地睁开了杏眼,从床上坐起来。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宛如一张易碎的纸。
浅棕色的眼瞳蒙了一层淡淡的水汽,隐隐含着几分惊悸和慌乱,眸光起初是空洞的没有焦距,似乎被什么东西魇住了,许久才一点点恢复过来。
旋即眼眶便有些红了。
江渡从未见过苏栀这样慌乱无助的模样,他的小人鱼一向明媚,在剧组拍打戏受伤、累得戏服被汗水浸湿的时候,也是笑着说俏皮话鼓励身边的人。
苏栀怔怔地抬眸看向江渡,男人背着光坐着,面上大片大片的阴影,刻画出立体俊朗的五官,但神色冷峻得几乎有些陌生。
直到他们的目光相接,那双冻霜的凤眼才一点点化冰,陡然温柔起来。
对方抬手拥住她,抱得很紧,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料,散去了少许凉意。
苏栀感受着江渡的体温,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冷香和温热的吐息萦绕上身体,冰凉的四肢好像有了一些温度,足够她轻轻回抱住对方。
“我……”
她意识到自己的嗓音有些哽咽,明明只是在做了一场梦,可是心底好像一直有个声音提醒她,她差一点就没法从那个梦里醒过来了。
她不知道是自己胆怯还是确有其事,只是在江渡面前,偶尔软弱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
她小声说下去:“我又做梦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是,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你睡得不安稳,一直皱眉、额上全是冷汗,我喊你你也没有醒过来。”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最近我是怎么回事。在那个梦里,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就好像我会一直留在那儿一样。”
如果不是突然听到江渡唤她的名字,她或许真的没有办法醒过来,至少不会这么快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