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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夫大手一挥,朗声道:没事,反正还早,我只是在今天跟你提一提,我知道太皇太后病重,你定然是心中忧虑,特来给你送些珍贵药材,你看有什么用的上的,尽管拿去,剩下的就留着自己用!
窦婴面上有些尴尬,说到太皇太后的身体,他本人还真不知是忧虑多,还是开心多,但还是对灌夫的关心客气的道谢,吩咐仆从好生收检,本来想请他留下喝一杯的。
但灌夫知道他心中有事,并没留下,而是又风风火火的走了,窦婴站在夜凉如水的庭院里,背影孤寂萧索,他的夫人走上前来,给他披上披风,关切的说:侯爷再担心,也要注意身子啊!况且,容妾说声不敬的,若是长信殿那边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啊,毕竟您如今赋闲在家,不就是因为那位吗?
窦婴并没有介意她的话,夫妻多年,都是大风大浪一起过来的,没什么不能说的。他虽好儒,却也不是迂腐之人,随手拢了拢妻子衣服,开口道:你是觉得我曾心向陛下,若是他重掌大权,我便能有所作为了吗?
妻子半靠在他身上,安慰道:难道不是吗?我看陛下不像是那种会一棒子打死一群人的作风,咱们虽然是姓窦,但是并没有一味的偏帮太皇太后,陛下心中肯定有数的。
此话听着倒是甚有道理,窦婴心绪稍平,长叹道:我是担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而陛下这几年不会只是平白的等着,若是有了新人,那武安侯田蚡再是个可栽培的,怕是没有我立足之地了
妻子压低声音,仰头问道:侯爷是担心,陛下这几年模仿孝文帝相教武安侯或是卫家?
窦婴担心的点点头,他正是这个意思,虽然当初正是灌家那些人防着吕氏外戚重现朝堂,提出来要教化窦太后的两兄弟,不过也确实正中孝文帝下怀,想到了培养外戚来培植自己的人手,从而一点点掌控朝堂,熟悉政务。
可妻子却笑了:不是妾心有偏见,就算手段重演,那武安侯可比不上当初咱们窦家的两位兄长,扶起来可太难了。这一点,侯爷就占着优势呢,大可不必如此担忧。至于卫家,如今新贵,就说是适应,怕是也要等上几年,这中间的空档,还是大有可为的。
窦婴笑笑,自己妻子这双慧眼啊,真是厉害,怪不得两位堂兄都赞过她可为得力幕僚,如今更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郁闷之气顿散,心情好了很多的他,转而换了个话题,说起了灌夫提的事,本来想着妻子也会一样皱眉,却没料到她神色轻松:这也值得侯爷忧心?尽管把事交给妾身吧,哪天我走一趟灌府,去看看那姑娘如今被教养得如何了,再找一户像样的人家,不成问题的。
窦婴有些不敢相信:真的?这么简单?你不知道我听到他说了一堆,我头都大了!
侯爷放宽心,明日安心的去拜见太皇太后,这个事妾身自有计较,只是有句准话要侯爷示下。
什么?
妻子语调平缓的解释道:如今时局动荡,侯爷觉得是找个忠正的,不管咱们怎么变,都能好好待她的,还是说,借着两家威势能求个地位更尊荣的?
窦婴有些感慨:唉灌夫此人就够意气用事了,起起落落没个定性,难为还能记得照拂那人的后代,实在是有情有义。而那女子的父亲本就是七国之乱的无辜之人,有功有勇,如今他的子女却落到这步田地,也是令人扼腕。听说他兄弟就不是个可靠的,赌徒一个,你还是给她挑个稳重可靠的吧!
妻子点点头:好,那妾身知道了,更深露重的,侯爷早些歇着吧。
窦婴长叹一声,握了妻子的手,稳健的迈开步子:行,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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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宫里的太皇太后是真的快大限已至了,这次病情来势汹汹,以至于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开始梦见她这辈子漫长的过往生活了。
她这一辈子真的没什么太多私心,一心想着,窦家也好,刘彻也好,最好都能继承丈夫和儿子的遗志,可惜,哪有那么完美的事情呢?
窦家之人一向是天资聪颖,可惜两个哥哥的后代都没有起来,反而是个堂兄的子侄甚有能力,她也恼过,就这么一个成器的堂侄子,却不向着她。
但是她也高兴,不一味向着她,向着陛下,是真正为江山着想的人,这种人,是她的子孙,她该骄傲才是,而且这样做,她去世之后,窦家还是有希望代代绵延的。
所以那天窦婴来的时候,她很开心,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把能想到的都说了,还提起了她的两个兄弟,两个人最后都眼泪汪汪的,最后还是郦苍上前,三个人才换了个过往继续聊,走的时候并没有把气氛弄得低迷凄凉,反而多了些温馨。
太皇太后心中稍安,相比她第一次再见郦苍,冷硬疏离的气质已经软了不少,谈笑间多了很多自在和烟火气,还贴心的跟她讲故事、讲见闻,变化真的不小,这一切真是多亏了那个卫夫人吧?
有一天太皇太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特意把所有人都支开,只留卫子夫一个,她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心里还算明白,十分真诚的道谢说:子夫,除了彻儿他们,哀家的亲近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一个郦苍还能在跟前儿,既然她选了你,我也不拦着,我把她交给你,你可要好好护着她,就当是我这几年没少帮你挡皇后暗箭的回报吧,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