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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不知道怎么劝解,说一句没关系,好像太轻飘飘了,说一句会好的,又有点假。
    静默半晌,远处进殿的人来来回回的都走了一波,任歆兰才开口淡淡道:宋姐姐还记得陈姐姐吗?韩安国夫人。
    我,很久未见她了,她怎么了?
    前段时间,她生病了,我跟月...长平侯夫人一起去看她。
    如今好了吗?
    她年事已高,都快认不清人了,话都糊涂着说了。
    李广夫人叹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谁都会有那一天的。
    任歆兰低声道:可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
    什么话?
    她说,为将为官者,但凡真有点有为百姓和天下着想的心,就千万不要于小事钻牛角尖,尤其是不要钻名和权的牛角尖。
    李广夫人心中了然,这句话大概是说给她听的吧,不然韩安国夫人的话都糊涂着说了,怎么道理还这么振振有词?
    任歆兰看着对方的神情就知道她不相信,解释道:宋姐姐哪日身子好了,不妨前去探望,就知道我是不是说假话了。
    李广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本能的提起了警惕之心,轻扯了扯嘴角,半信半疑的收回目光,沉吟不语。任歆兰也不逼迫,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道:韩安国将军,一生以天下稳定为目标,不管是先帝还是陛下,他都尽心尽力的辅佐。屯兵于渔阳时,却因为心疼将士,担心农耕误时,贸然上书请求解散屯兵。以致匈奴来犯时,值守将士及大半百姓尽数被杀。
    这些我知道。。。
    任歆兰点点头,略有感慨的说:这件事,最初他的确是出自体恤将士,心怀天下的仁心,可代价就是更多百姓和将士的鲜血。那些死去的百姓,甚至连反抗都来不及,边城就已经血流成河了,这一切是不是要怪他的决策失误呢?
    他,也不想的。。。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不想,一句我开始是心怀你们,就可以给死去的百姓一个交代的。我家侯爷说,好心办坏事不应该用在为官者的托词上,因为做官就是来做事的,不是来做人的。
    人都做不好,怎么做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选择不做官去做人的那些人,也没有几个活成了圣人。任歆兰心中思绪万千,每次从老将家里回来,她心中都要难过好几天,很久都缓不过来,都是月皎开导她。
    所以这些事情,若不是没有办法可想,本是不愿意拿过来劝人的,转身对李广夫人沉声道:陈姐姐说,韩将军死之前跟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对不起将士和百姓。他说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和陛下一样,宁领疲民之怨愤,但求边疆之安稳!
    宁领...宁领疲民之怨愤,但求边疆之安稳。。。?李广夫人喃喃念着这句话,似乎被震到了,连神思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任歆兰坐在池边,伸手随意拨弄了两下水草,悠悠道:我有时在想,吵架也好,愤懑也好,抱怨也好,起码都是活着能干的事情,总比还没反抗就丢了性命强吧?能活着就是替那么多死去的将士活着,相比他们的,人没了,其他的身段、圈子、傲气,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
    宋姐姐,也许我说的这些都不对,你并不想听,可我家侯爷也是久未上战场,并不是他完全甘心留守后方。而是他知道,陛下对六郡子弟依然信重,虽然不是去打备受瞩目的匈奴,却依然占据着无可取代的位置。
    无可取代。。。李广夫人语气带上了些许不甘:无可取代的是皇后和大将军吧?
    那我就要为陛下说一句公道话了,郎中令、大行、长乐卫尉、期门、主爵都尉、典数国、左内史,这些九卿的职位也好,贴身敏感的职位也好,不都是六郡之人担任吗?这还不能表达信重吗?难道非要重臣将职随便挑才算好吗?
    水声哗哗响着,任歆兰的话一字一句的敲在她的心上:仗打多了,人就容易对鲜血和人命有些麻木,这个时候是不是该问问自己的初心呢?最初做将军,是为了什么?
    李广夫人握紧了交叠的手,喃喃道:为了。。。什么?最初是为了什么?是啊,已经不记得了。
    我家侯爷经常自己问自己这句话。他说要让我时时提醒他,陛下让他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做的事情是不是陛下觉得他合适。毕竟他有时候都看不清自己能做什么,那就只好去相信一个知道他能做什么的人了。
    李广夫人扯了扯嘴角,眼神怔怔的望着远处的重重殿宇,叹道:是,也许,陛下真的只是把合适的人放在了合适的位置上。并没有故意针对,是我们想多了。
    任歆兰在她身边站定,半蹲下来覆上她交叠的双手,真诚又恳切的说:宋姐姐,我不是来指责你什么的,只是希望你能放下心结,健健康康的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毕竟独自支撑门楣的遗孀有很多,但独自一人管理子女的武将也有很多,你也不想早早的抛下李广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