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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颜异说完,刘彻就再没接话,室内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卫青不知出神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公孙弘更是不发一言,说情吧,没理由,自己也不愿意;踩一脚吧,怕适得其反,刘彻对国库的不满意肯定要烧到自己这里来,军制改革多的是人事变动,他的计划也没交上去呢,还不如这么静着。
直到霍去病试试探探的去勾桌案上的瓜果,刘彻才陡然间开口:那好,既然别无其他,此事就到此为止,别让人误会,你说不过太学的博士,就找皇亲压人。
颜异无比的感谢太学的掌事,还好已经变成学业考核辩论了,没有真的让郦终根去说公孙弘,臣想帮的郦终根的,也只是如何跟大儒探讨学问,毕竟他见这种场面甚少,臣只是提点些规矩,不敢有其他。
刘彻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抬抬手,也让他落座了。换了公孙弘,和颜悦色的开口商议:那军制改革,丞相最近没耽误吧?博士虽然议政,但对官员变动应该也插不上太多嘴,涉及各级将士调动和南阳太守的事情,就不必再多嘴了吧!
这个是不让自己管南阳太守的事情了?只专心军制改革,还不能外传商量,是这个意思吗?刚刚不是对颜异不满,训了一通,难道刘彻要拿南阳太守的缺安颜大司农的心?
心思转了很多,公孙弘可比颜异会讨刘彻的谅解,立刻回道:臣不敢耽误,这阵子讲学确实有所耽搁,不过今日论辩倒是提醒了臣,回去就约庄青翟先生到寒舍去,一定多加请教,最后肯定比臣一人想的更加全面。
自己和庄青翟素不对付,刘彻心里都是清楚的,但刘彻是中意庄青翟做皇子太傅的,丢了一个南阳太守不要紧,可别影响太子太傅,就算是不能如自己所愿,也不能跟未来的皇子太傅针锋相对,不利公羊派的大局啊!若去请他,刘彻定会觉得自己无私怨在心,只是为了政事,这次也不会再计较了,毕竟王夫人父兄牵扯其中,虽然不是关键,但是被刘彻掀开,也说不清啊。
刘彻果然面色稍缓,倒是比刚刚颜异用拙劣借口脱罪要好很多,知道做过分了就退步,还算是知道轻重缓急。
公孙弘抬眼正好看到霍去病扔了块果子进嘴,还作势要递给卫青,突然福至心灵,来了一句,陛下,军制改革的计划,卫大将军早就交过来了,尤其是边境几郡的初步调整框架,也给过卫大将军了。
是,卫青十分自然的接话,放佛刚刚一切的问责没有发生过一般,有些具体情况,还要丞相斟酌之后才能定。臣回去先把这次军费的账册跟颜大司农先核实了,就跟丞相商定最终的安排。
快点!年后去雍地祭祀你还要跟着,可别把这事也带着走。
霍去病伸长了脖子去看刘彻,不是说舅舅不去了吗?
刘彻没有分给他半分关注,低头认认真的喝茶,转头去看卫青,卫青也一脸认真,甚至眼神里还带了一丝反问,他去,自己有什么异议吗?
什么情况?
颜大司农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他可不敢说账册早就交过来了,不然刘彻肯定还要发大火。真的多谢卫大将军,不止没戳穿他,还帮着圆谎。卫青拧了一把霍去病,向对面报以微笑,也低头喝茶。霍去病顺势去看颜异,见他一脸感激,哪有不明白他想法的,暗暗觉得有些蠢,刘彻虽然对效率要求很高,可更讨厌别人骗他。刘彻刚故意考验他一下,他还真就敢拉着舅舅帮他圆谎,也是胆子够大的,还好他没摊上自己,不然当场就让他下不来台。
又聊了几句各处马场、粮仓、军资的储备和填补情况,几人也就散了,先出去的颜异叫住卫青的时候,刘彻也叫住了公孙弘。
宗族世家,尤其是传承多代子孙的,不可轻视怠慢,颜家家训自有其长处,就好比五经之于儒生。虽然他们在跟进新政上慢了些,也比较顽固清高,但是是值得尊重的。尤其是他们的影响力,跟诸侯势力一样,朕虽然不喜欢,却不想在关键时刻,逼得他们故意拖后腿,丞相明白吗?
公孙弘连连点头,陛下深谋远虑,臣明白,这次是臣鲁莽了,因私下争执竟然耽误了国库之重任,实属不该。
嗯,不过这次辩论的题目朕还是很感兴趣的,忠君为先,情义当头,哪个为大?在满朝文武中,或许要注意的事举贤是否避亲。但在宗族中,或许就要换成,忠君与孝义,国与宗族,哪个先?刘彻压低声音,目光深远的看着他,道:如何真的变成朕心中的答案,可就要靠儒家典籍,教化百姓了!
公孙弘心中难免打鼓,所以陛下不是介意自己跟世家打擂台,是说,应该以柔克刚,静水流深么?
臣明白。
好,你去吧。
臣告退!
外面颜异已经跟卫青走出好远了,多谢卫大将军帮我转圜,最近国库新政我确实心有余力不足,耽误不少时间,多亏将军没有戳穿我连军队账册都没入库核对的事情,还帮我争取一段日子,多谢将军!将来颜异必当回报!
卫青没打算瞒他,负手站定,笑道:大司农误会了,是陛下体谅你做事不易,才故意说是我的问题,他当然知道我早就把账册给你了,但是如果说出来,你恐怕还免不了被丞相事后拿捏问责。陛下帮你,才是真,我不过顺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