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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黯倒不是对安置降兵有意见,但他是道家出身,做事一向是量力而行,为了面子强行勉强的事情,不管什么理由,都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和容忍范畴。
也顾不得一旁的宗正刘弃给他使眼色,汲黯继续道:陛下,匈奴归降是前所未有的事,臣也与有荣焉,但臣还是那句话,众多匈奴人挤在长安,受优待也就算了,被判罪的那些商户,不过就是买给了匈奴人货物,正常交易买卖,突然就被判财物非法走私出关,这实在是有些冤枉!
冤枉?刘彻冷哼不已,觉得谁冤枉,他们都不冤枉!自从征马车开始,长安商贾有主动捐钱的吗?能规规矩矩上交就不错了,大多都藏马藏车,如今来了匈奴人,见到有生意可做,有钱财入账他们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这些匈奴人还没有成为大汉子民,虽然他打算是在边境安置他们,但自己还没有着人编户呢!他们自然是外族人,而且未曾教化相处,其心不稳,谁知道会不会有别有用心的人就借机搞些小动作,自己还没有表态,大家都在观望,他们商户倒是巴巴的贴上去做买卖,不识大体!私心尤甚!定这些商户财物非法走私出关,这罪名扣得一点都不冤枉!
张汤?刘彻没有给汲黯解释,这些还用得着解释吗?他做右内史怎么可能不明白,不过就是目光短浅,只是觉得安置受降匈奴就是单纯的胜为王,败为寇。
但刘彻却想用行动告诉天下所有人另外一件事!
到底何为国,何为家?到底该国在前,还是家在前?
汲黯是出了名的忠贞愚直,那自己就让汲黯看看这些人到底是忠在前,还是私在前!可还有脸再为他们说情?
张汤,这些人的罪名,你可有查实?确实跟归降来长安的匈奴人做了买卖交易吧?
张汤答:降兵入城,不懂规矩,语言不通,又天生散漫,生怕长安出乱子,臣不敢不尽心,自然是一一详查,绝无冤枉!
刘彻又转头问道:宗正刘弃,朕刚刚让你查看了名录,其中有多少家背后牵扯了诸侯贵戚,或者是世家官员的?
刘弃看了一眼汲黯,他刚刚就提示汲黯不要再说了,现在被刘彻反打回去,平白惹陛下不高兴,怎么就这么耿直呢?他光是一打眼看过去就满是眼熟的名字,只好心虚的回道:多半之数有所牵连。
......汲黯有点明白刘彻的意思了,但是!即使跟官员贵戚有关系,这罪名牵强也是事实,再想开口时,却被刘彻抢了先。
汉律在上,论罪当罚,论功当赏!若是总有例外,总情有可原,那要汉律何用?刘彻这话不单单是说给汲黯听的,他只是愚直短视而已,如今的丞相李蔡若不是上过战场,李广这次又没立功,恐怕也会附和汲黯。不过刘彻并不准备迁怒谁,因为就算是最听话、最得他心意的公孙弘站在这里,恐怕也不是能理解他全部的心思。
刘彻眼风扫过霍去病,看他眼睛亮亮的立在那里,心中就止不住的高兴,嫖骑将军这次有功,马上又要娶亲了,朕赐一座新宅地怎么样?刘弃!
臣在。
卫长公主昨天进宫来看朕,说汝阴侯自觉亏待平阳公主,这些年又无寸功,羞惭不已,如今匈奴归降,乃是国之喜事,主动献上近我一宅,是不是?朕看就直接赐给...
卫青和杜周猛然抬头,近我?霍去病并不知道平阳公主和卫子夫的争论细节,刘彻却清楚得很,这是什么意思?
近我引起的争论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才平息,一切都很稳的过渡了,但若是再放在去病身上,恐怕姐姐......卫青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霍去病就开口了。
匈奴未灭,无以家为!淡淡的八个字,声音不大,却瞬间点燃了沉默、尴尬又与惊讶交织的君臣气氛!
尤其是落在屋内的武将耳中,振聋发聩!卫青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若没有什么信念和德行,也走不到今天,所以他怎么宽大无私,众人敬佩之余也都习惯了。
可他们本以为霍去病跟卫青不同,至少某种程度上跟他们大部分将士一样的,就是为了立功得赏,为了建功立业,为了大丈夫生当鼎食!可现在看来,这舅甥二人还真是如出一辙,都把消灭匈奴真的当成人生信仰了,不单单为了自己的那点荣华富贵。
他才十九岁啊!!十九岁都能有如此志向,他们不免反思自己有时候是不是过于有私心了......
但刘彻却不干了,不高兴的说:那之前你舅舅送你的宅子,你怎么就收了?
霍去病看了看卫青,看他一脸笑意,赶紧解释道:舅舅给是长者赐不可辞,可陛下是天下之主,不一样的。大汉律例在上有功当赏,臣已经领了该得的赏,万分感激!可匈奴不灭,国事未平!臣为将军,忠义在上,未尽待效!不敢领陛下所赐之家!
好!!!好一个匈奴未灭,无以家为!刘彻也被他说得慷慨激昂,拍案而起,大声而喝!看看那些各有心思的官员,再看看他的嫖骑将军,差距啊!!
他们活了这么多年还活不明白,如今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将军,就达到了他们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界,不觉得羞愧吗?!刘彻转而向献宝一样,喊周围站了一圈的臣子,都看看,也都听听!身为将军是怎么尽忠的,你们又是怎么尽忠的,转头再代朕问问天下人,又是如何尽忠的?看看朕才十九岁的冠军侯,是怎么答复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