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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卫君孺也轻声嘟囔道,敬声昨天说了她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反悔呢?
要不大姐你先去休息吧?前儿你才因为抱孙子伤了腰,小嘉今日还特地嘱咐我多照顾你...
你们在说什么?卫子夫陡然插话,吓了二人一跳。
没...没没...大姐腰疼...我帮着给揉揉。卫步磕磕绊绊的回答着。这才叫平常不生气的人,发起脾气来,鬼神勿近。
不待卫子夫再说些什么,只听外面一阵叫喊。
不好啦!!
不好了!!阿步!!张矜的声音老远就传过来,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阿步!皇后!大姐!
阿步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去,接住鬓发散乱的张矜,急道,这是怎么了?有话慢慢说。
卫子夫和卫君孺也迎出门去,别摔了!有话慢慢说。
二姐......张矜也顾不上脚滑,崴了几个跟头,眼泪汪汪的直嚷道,皇后,二姐没了!
没了?!卫君孺的声音又尖又颤的喊道,什么叫没了?你说清楚!
是啊!小衿,你不是去请二姐了么?人呢!人呢?卫步也被吓到了,撑着张矜,急问道。
张矜勉强稳了气息,仍是磕磕绊绊的哭着道,大姐,二姐吩咐人在院外守着,谁都不许进,我劝了半天,都不见回应。所以...所以就派人去找姐夫,等我们再进去...二姐...二姐呜呜呜....二姐早就断了气,身子都凉了....
一时间,卫君孺和卫子夫只觉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少儿......死了?
来人!快来人!
来人啊!!
卫府里秋风凉寒,惊喊阵阵,本是个二十年一祭的庄严日子,牲畜、果子一一供奉,牌位高置,只待兄妹团聚,可托哀思,如今...竟是要再添上一个了......
等卫子夫接过卫少儿的遗书时,卫君孺已经昏死了过去,由公孙敬声扶去休息。
只有卫不疑和言笑陪着她,我昨天来的时候,二姑姑还温柔慈爱的同我说话,答应得好好的,一定会来家里坐坐,怎么今天...
听着屋内的抽泣哭声,言笑只觉内心荒凉,半滴眼泪都落不下来,她总觉得,姨母是非常开心的走了。无牵无挂,无羁无绊的去见了自己心尖尖上的亲人,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好。
母后,姨母留下什么话?
卫子夫握着绢帛,泪流不止,自己刚刚怎么能在心里那么说二姐呢?怎么能埋怨她呢?她日日夜夜的煎熬和痛苦,每时每刻都像是在刀尖上滚过,又有谁能替她半分?她不冲自己甩脸色发脾气,还能冲谁呢?
言笑走上前去,见那块马上就要被扯破的绢帛上,只写着一句,今天是个好日子,连送我走的东西都是齐全的。
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舅舅曾经说过,卫家二十年一祭的日子,之所以隔这么久祭祀,连孙辈的人都不许参加,就是希望儿女们不要沉湎过去,更不要只惦记着身后名利。
今天是独属两辈人的责任和回忆......二姨母,恐怕自从霍去病和霍嬗走后,她就在盼着这一天了,最后一次身为子女缅怀父母,尽完应尽的孝道。同时,连给她收尸祭祀的物品都是齐备的,不用额外麻烦兄弟姐妹,尽完了她人世间最后的情义,就可以撒手而去......
尽完了她人世间最后的情义,就可以撒手而去......
这一刻,言笑突然像领会了什么,竟双眼含泪的笑了起来,二姨母的日子到了,那她自己的好日子在什么时候呢?
言笑抱着哭得不能自抑的卫子夫,一下下的捋着母后的秀发,虽有白发,却依旧是青丝如瀑,母后,你就如这头长发一般,继续坚强下去....
哪怕...我也离开了......
皇后,是我不好,没有看住她。陈掌好似老了十岁,刚刚安顿好卫少儿的尸身就上前来认错。
!你!!卫子夫指着他,天晓得自己多想跟他大喊大叫,埋怨他为何不在府里看着卫少儿,但是她自己也知道,太子府最近有多忙。
卫少儿一心求死,就是再看住了,也防不住。
哇的一声,卫子夫终于哭出声来,抱着言笑断断续续的却只有一句,我...我应该...早点找人来...来叫她...叫她的...
为什么要苛责,为什么要执拗,为什么就不多包容二姐一点点,哪怕是一点都好,万一就能及时来救下卫少儿呢!
卫不疑在旁边看着也自责不已,皇后姑姑,都是我不好,或许姑姑昨日就不对劲儿了,总是问我前线的消息,问你们身体好不好,我该有所警觉的。
也是我的错,因为酒泉张掖屯兵的事,好多人来太子府听安排听进展,早出晚归的...她今天还要我去接她,我就......我就没看出来她情绪其实特别反常。
好多早知道,好多遗憾,好多自责,可是又有什么用,这些话语,卫子夫一句也听不进去。
她只想哭,哭自己的难过、伤心、自责,哭曾经那么鲜活的卫少儿,原来已经早就消失在记忆里了。
宴会上的巧笑倩兮,大殿上的端庄大方,私下里的嘴毒任性,早都变成了以泪洗面,尖酸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