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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众人听到谢琛解释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但听到这男子如此一说,都想到这些年,孟州本地官员尸位素餐,假公济私之事。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敢怒不敢言了这么久,也快忍耐到极限了。于是这些人的脸上,又纷纷露出愤怒的神色。
    也有人小声发表不同意见:“但这位,似乎是从京城来的楚王殿下,他和那些狗官,想必是不同的罢。”
    也有人知道的更多一些,“听闻这位楚王殿下,便是大名鼎鼎的圆琛法师呢。圆琛法师一向慈悲为怀、亲民行善,又怎么做的出,在救济粮中以次充好之事呢?”
    那男子给身边几个人递了个眼风,便有人不阴不阳地道:“欸,这可不好说啊。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狗官都一样。”他们挑衅地看了眼谢琛,“就算真是圆琛法师又如何,他放弃做普渡众生的和尚,转而又当亲王又当赈灾官,你怎么会觉得,他与我们穷苦百姓,是一个战线上的呢?”
    此话一出,之前提出反对意见的人,神态之中,也掠过犹疑之色,倒是闭口不言了。
    谢琛的声音被淹没于众人话语中,他索性闭口不言,冷冷地看着眼前一幕。
    他岂会不知,这是有人早就精心设下的圈套。
    他仔细端详着领头男子的容貌,像在留心记住。
    那男子被谢琛幽冷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他早就从自家大人那里听说,这位楚王看似温和弘雅,实则是个狠角色。
    但他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站在他这边时,心下稍安,眼中闪过得意之色。他脸上却表现的一脸哀痛,用手抚平阿贵兀自瞪大的眼睛。
    “阿贵,兄弟这就去为你报仇!”
    说着他举起榔头,向谢琛而来。
    谢琛身边本就带着侍从,看到此情此景,自是阻挡。
    但明明只是用刀格挡了一下榔头,那男子却惊呼一声,他的胳膊上,变戏法似的,多了一道正往下滴血的红线。
    “杀人了,狗官杀人了!”
    随着这一声呼喊,现场彻底乱了。
    那男子说完这番话后,望着逐渐失控的人群,他嘴角勾了勾,本迅速快速溜到一旁,收看接下来的好戏。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被人生生擒住。
    背后是一声熟悉的轻笑,他甫一回头,对上侍从如烙铁般的手,以及谢琛似笑非笑的眼神。
    男子脸上霎时有慌乱之色一闪而过,但他看见自己手下伪装成灾民的那些人,和被鼓动怂恿的百姓,都朝谢琛走来时,脸上的惊慌失措变成了有恃无恐。
    谢琛手下侍从虽武艺不凡,但终究抵不过人潮汹涌。那些人有意无意地,隔开了侍从和谢琛,而那男子看到时机,也打算借机挣脱谢琛侍从的控制。
    这时,只听到“砰”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落入水中。
    然而被煽动的灾民劳工,还沉浸在自己臆想的愤怒之中,并没有发觉,其实他们要找的人,已经不见了。
    黄河浑浊的水面上,先是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水花声如军阵不散的鼓点。
    后来人潮退去,涟漪渐渐消散,江面恢复了往日的阒静,但这宁静,却更像是荣华谢后永寂的山川。
    第66章 别来无恙 一把月白纸伞高悬于二人头顶……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 京城在下雪。
    冬天的雪大如鹅毛,纷纷扬扬,整个街市上银装素裹, 有如仙境。
    迟向晚却无心欣赏美景,无数的雪花向她的脖颈外裳袭来, 她也不知往屋檐下躲避,只愣怔地站在道路中间, 不断有人从她身边走过, 迟向晚浑然不觉。
    孟州灾民出现吃完救灾粮后中毒死去之事, 河岸边以工代赈的灾民劳工们失控, 民变发生, 而在混乱之中,楚王落入黄河, 生死未卜。
    事情已经半个月有余,但人还是没找到, 连孟州新上任的刺史,都在奏折中隐晦表示, 只怕楚王殿下, 已不幸遇难。
    雪越下越大,有雪花落于迟向晚颤抖的指尖,很快受热融化, 化成水落在地上, 像是一道呜咽的残痕。
    怎么会这样呢。
    她心中无数遍地, 回旋着这句话。
    去年,他们落水后漂流几十里,不也无恙生还……
    更何况,他在船上答允过她, 会平安归来。他怎么会食言,又怎么敢食言呢?
    迟向晚认为,自己在足够冷静地分析着,可是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雾气蓄满整个眼眶,像是往岸上不断溢水的湖。
    心底,另一个声音不住地对她说,不是的。
    希水河的水,论起汹涌,又怎么比得上河道逆流的黄河主干?
    怎么可能像上次那样,给谢琛顺流而下、一路漂流的机会?
    而且当地官员搜查半个月仍未果的情况下,才将情况上报中央朝廷。自他落水至今,也有一个月了,如果他真的还在,又怎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迟向晚不敢再想下去,她只觉全身发冷,冬日熹微的阳光,被冰雪反射得细碎又刺眼。
    她低下头去,看着被雪覆盖的地面。
    白茫茫的雪面,擦去了往日的影子。
    或许,从此往后,在她的生命里,再无春夏,只有秋冬了。
    ……
    随着孟州当地救济粮被发完,当地官员处理不力后,很多灾民积攒了数十年的怒火终于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