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书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10页

      两人对峙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王妡率先打破沉默:“沈挚,我是王妡。”
    沈挚眼中透出些微的诧异和好奇,他当然知道王妡是谁,她的父亲王确与自己的父亲交情不浅,不过王妡养在深闺轻易不见人,他从未见过她,两人更遑论交情,实在想不明白她一个娇娇女怎会孤身来台狱,而且……
    他很惊讶王妡是这样的。
    “王大姑娘。”沈挚边整理着破了好几个口子的粗布衣袖,边慢悠悠说:“这里可不是高门贵女该踏足的地方。”
    王妡扫过沈挚手上的动作,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径直说道:“我若能救你全家,你回报我什么?”
    沈挚在动作的手一顿,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但王妡一脸严肃认真,他忽然低下头,片刻后整个人都轻轻颤抖了起来,旋即传来细碎的笑声,然后越笑越大:“呵呵……呵呵……哈哈哈……”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王妡不动不怒,连眼睫都不曾闪动一下,就静静地看着沈挚笑。
    笑了几息功夫,对面的人始终无动于衷,大概是觉得没人捧场笑得有些寂寞,沈挚不笑了,目光定在王妡的脸上。
    两人再度对峙。
    这一次,换沈挚打破沉默:“王大姑娘可知,从我入台狱始,言说要救我之人多如过江之鲫。”
    “嗯。”王妡点了一下头,“但你全家还是在台狱里住着,等着秋后问斩。”顿了一下,补充道:“包括你的祖母。”
    沈挚垂下眼睑掩盖眼中的愤恨,破烂的衣袖却将他握紧的拳头完全暴露了出来。
    王妡完全能理解沈挚,曾经她也是这样,身陷囹圄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却毫无办法,那痛与恨时时刻刻煎熬撕扯着她,整整三年,不是萧珉一条命能抵消的。
    “沈挚,”王妡出声,把沈挚从情绪里拉扯出来,“我若能救下你全家,你把你的命抵给我,如何?”
    “若真能救下我全家,拿去我沈挚一条命有何妨。”沈挚怀疑道:“你真能救我全家?”
    王妡干脆利落说:“不知道。”
    沈挚:“……”
    王妡站得久了有些累,叫来书令史让他搬张椅子过来。
    书令史极不情愿,嘀咕“这台狱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看过了就赶快走才对,还要搬椅子,还准备促膝长谈不成”,但在王妡的眼神威胁外加扔过几个金裸子后,他选择收声闭嘴搬椅子。
    一张圈椅搬进牢房里,王妡坐下,还站着的没有椅子的沈挚继续:“……”
    王妡端正坐好后,说道:“总归你们全家也要死了,试一试又有何妨。赌赢了,活;赌输了,也只是走原本预定的结局罢了。”
    沈挚再站了片刻,转身往干草上一坐,对王妡笑:“那这赢面可是太小了。”
    “客气了,该说是几等于无。”王妡淡淡说道。
    沈挚怔了一下,随即大笑:“王大姑娘着实有趣。”
    这话说得有些轻浮了,王妡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知道沈挚不信,换做是她,她也不信的。
    但走到绝境的人总会想再挣扎一下。
    “王大姑娘要在下的命做什么?”沈挚笑够了,问出心底的好奇。
    王妡说:“我前些日子被册为太子妃。”
    沈挚笑容微敛,很没有诚意地道贺:“哦,恭喜。”
    王妡没理这句,接着说:“听说你与萧珉有仇。”
    沈挚哈了一声:“太子妃太看得起我了,我何德何能竟敢跟太子有仇。”
    王妡点头:“知道了,你活着就是给萧珉添堵。”
    沈挚品了品这个说法,发现一点儿没错,来了点儿兴趣:“我怎么听着王大姑娘是要故意给太子添堵的。”
    王妡又点头:“你没听错。”
    沈挚迟疑:“……你不是太子妃么?”
    王妡也迟疑:“……暂时还不是。”
    沈挚又笑了起来,叹道:“太子有心了!”
    王妡撑着一张无表情的小脸,心里已经把满脑情爱的自己暴打了十遍。
    也别怪萧珉欺骗,局外人一眼就看明白的事情,她却蠢得付出了全家的性命。
    等沈挚笑完了,王妡才说话:“本朝立国以来就重文轻武,历任皇帝皆对武将防范甚深,哪怕是一力主张在幽州开兵马大元帅府的真宗,他亦疑你的曾祖,否则也不会从元帅府开府后朝中对沈京元帅的弹劾就没有停歇过。沈京元帅立下赫赫战功,他过世后真宗也没有对其追谥。”
    沈挚听着不语,面上闪过一道嘲讽的神色。
    王妡看在眼里接着说:“及至本朝,官家对兵马大元帅府的猜忌达到了顶峰,终于动手了。”她微微倾身,低低地慢慢地说:“他老了,没几年好活,忍耐了十多年,终于忍不住了。他是定要杀你全家。”
    常有人言: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
    没有一点儿过错,仅仅是因为君王的猜忌,他觉得你会造反、他觉得你威胁到他的皇权,所以你还有你全家都得死!
    然君王的屠刀砍到自己脖子上时,没有人甘愿去死!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注]”王妡再压低了身子,轻声说:“我不想死,你呢?”
    沈挚盘膝坐在干草堆上,微微扬着下巴看坐在椅子上的王妡,昏暗的牢房里只点了两根不甚明亮的蜡烛,两人的脸都半隐在黑暗中,一个双眸被愤恨不甘点亮如火焰,一个目光与黑暗融为一体如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