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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放在腿上的手握紧了身上绣着金龙的衣料,声音压迫在喉咙里然后挤出来, 带着怒意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也不知他的这句话是说神卫军无诏抄家胆子大,还是朝臣行贿受贿胆子大,或者是……他们竟敢动禁军的胆子大。
那十几人立刻跪下,高声道:“臣有罪,圣上息怒。”
“左卿,朕平日待你不薄,你身为宰相,却……”梁帝顿了一下,才道:“你太让朕失望了。”
左槐跪在地上深深伏拜:“臣知罪,圣上息怒。”
“圣上,臣等亦有罪。”须臾,又二十来人出列跪下向梁帝请罪。
“你们也是受了神卫军的礼?”梁帝重重一拍御座扶手。
那二十来人一同伏倒:“请圣上降罪。”
“好好好,”梁帝脸色铁青,手止不住地颤抖,“这都是朕天天喊着事君以忠的好臣子。”
“圣上息怒。”众臣齐声道。
“息怒?朕要怎么息怒?”梁帝猛地从御座上站起来,如困兽般来回踱步,转了几圈停下来指着跪倒的大臣们喝:“合着你们是打着法不责众的心思,以为你们人多朕就不好罚你们?”
跪倒的大臣们齐声说:“臣知罪,请陛下降罪。”
梁帝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胸膛剧烈起伏,一副随时要昏倒的样子。
太子萧珉站出来,说道:“父皇,儿臣以为诸位大臣也不知那些东西都是神卫军抄家抄来的,不知者不罪,父皇切莫太生气。有罪的该是无诏抄家的神卫军才对,还请父皇下诏严查神卫军。”
梁帝瞪着萧珉,简直像是要生啖其肉。
然而曾经永远对梁帝目光垂头躲避的太子,这一次不闪不避,目光锋利带着年轻人的锐意,以及勃勃野心。
那目光对上来,就像是在说“你已经老了,不中用了,该死了”,梁帝心底深处拂过一丝慌乱,很快,快到他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大哥这话可是欲加之罪,谁那么大胆子敢无诏抄家,”萧珩也站出来,对萧珉正锋相对,“沈震通敌叛国,犯的是死罪,抓人抄家这不很正常么。”
萧珉轻笑,就在这儿等着萧珩呢,遂说:“那也该朝廷下诏,而不是无诏擅动。”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没有诏?”萧珩道。
萧珉转身:“知制诰何在?”
四人出列:“臣在。”
萧珉问:“这一年来,你们可有拟过抄家诏书?”
四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抬头朝太子看去,最后看向御座上盛怒的帝王,犹豫了片刻,一人为代表道:“臣四人从未拟过抄家的诏书。”
萧珉朝萧珩看去。
萧珩忿忿,瞪了四名舍人一眼,强自道:“那是密诏,怎么能由他们拟定。”
这话一出,萧珉脸上立刻就摆出一个大大的嘲讽表情,就差没直说“三弟你脑子呢,出门不要不带脑子啊”。
从不参与大哥三弟纷争的二皇子萧珹都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支持萧珩一派的官员一个个都想扶额。
梁帝则已经在扶额了,他坐回了御座,单手支着扶手撑住额头,也不知是气得头痛还是无语无奈。
三皇子还是太年轻了,十三岁就入朝听事,往常皇子们这个年纪还在跟着王傅学习,也不知皇帝在心急什么。
“太子殿下。”枢密使蒋鲲出来,道:“神卫军抄家也是事出有因,沈震通敌叛国,此等大罪,便是斩首一百次都不为过,圣上仁慈,放了沈家女眷。”
萧珉冷笑,正要驳斥,三司使王准出来了,对蒋鲲道:“蒋相公此言差矣,沈震通敌叛国与神卫军无诏抄家这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神卫军无诏抄家,这是置朝廷法度于无物,藐视圣上威严,理当严查严惩。”
“都说了,他们有密诏。”萧珩气吼吼地对王准说。
“既是密诏,神卫军为何又大张旗鼓地抄家?”判大理寺事赵晧出来,道:“既然是有诏行事,为何神卫军抄了沈家后,不将抄得的财物登记造册送国库封存,却私自瓜分,还四下行贿?”
萧珩哑口无言。
赵晧声如洪钟,大声说:“还是说,神卫军假传圣旨?!”
萧珩额头都冒汗了,辩不过大臣,只能看向御座,向父皇求救。
神卫军的领头,步军司都指挥使李渐,也是满脑门大汗,都想以下犯上去堵了三皇子的嘴。
真是……帮不上忙就不要帮忙,更别帮倒忙。
梁帝收到最心爱的儿子求助的眼神,是满心无奈。但心爱的儿子捅了娄子做老子的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为他圆场啊。
萧珉一看梁帝放在撑着额头的手,就知道父皇偏袒三弟要将此事不了了之了。但他既然下定决心把此事挑起,就没有道理看着父皇把他压下去,他只怕事还不够大。
“父皇!”萧珉朝御座走近一步,铿锵道:“无论神卫军是无诏抄家还是假传圣旨,此事都相当恶劣,必须严查严惩。”
梁帝半眯起眼睛,神色不善地俯视太子。
“圣上。”王准举起笏板一拜,“此事非同小可,神卫军藐视君上,罪同谋逆。”
蒋鲲眉心一跳,对王准说:“王相公未免夸大其词,查抄了一个通敌叛国罪人的家,怎么就能同谋逆挂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