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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到如今,萧珉登基不到两年,朝廷几股势力互相牵制,但并非是他这个皇帝的御下之术,而是自然而然达成的平衡,皇帝反而处处掣肘、政令难行。
萧珉作为皇帝想大权独揽无可厚非,但他这么着急地对盐铁出手,大部分朝臣对此都不看好。
“计相,你对盐铁归公一事有什么好的意见没有?”蒋鲲在叶夔对奏完毕后,立刻就对王准发难。
“枢相以为什么意见是好意见。”王准道。
“自然是遵从朝廷政令,为君分忧。”蒋鲲说。
“是这样。”王准说着出列,执笏板向皇帝道:“启禀圣上,臣正好有盐税之事需向圣上禀报。”
叶夔看向王准,严阵以待。
萧珉心知盐铁归公这事要办绝不可能平顺,但王准一开口他下意识就皱眉,忍着不悦说了声:“准奏。”
王准道:“金秋税收,计省清查账簿,发现其中盐帐与往年出入甚大,遂遣帐籍司吏往福州长清、长溪等盐场暗中查访,发觉这些盐场将井中官盐私贩与盐商以谋利,所获之利甚巨。”
此盐一出,满廷哗然,萧珉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盐铁使管盾与盐铁副使王确出列,将查明的情况一一详述。
“长清盐场每岁可鬻盐四万一千七百石,上报朝廷却只有三万石,其中近三成被当地盐官买与盐商。每春,盐吏会私下出盐引数张,每张可兑盐数十石到千石不等,无数盐商竞相齐聚争抢盐引,价高者得。所得银钱,上下俱有。长溪盐场……”
盐铁司在紫微殿里一一详述官盐井出现的大篓子时,京兆府衙门前,四个壮汉抓着一个斯文瘦弱长衫郎高喊着要报官。
府吏走出来,斥道:“囔什么囔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界儿么!”
“官爷,我们要报官。”壮汉甲说话的声音大得跟打雷似的,大步走到府吏面前,比府吏高了快一个头,身体又壮实,把府吏给唬得连退三大步。
“你、你你要报什么官?”府吏指着壮汉甲,不许他再走过来了。
壮汉甲叫另外三个兄弟把人带过来,指着长衫郎说:“我们要告这个奸商,他偷官盐卖给我们,还强买强卖,非要我们买他的盐,不准我们去买官盐。”
“他的盐还卖得死贵,好多人卖不起他的盐,他说他好心借钱给人家买,但是却要收人家极高的利钱,人家还不起钱了他就要人家把房把地抵给他。我们乡好几户人家就是被他这么搞得家破人亡。”壮汉乙大声说道,还上手把长衫郎扯得东倒西歪。
长衫郎被捆得严严实实,嘴都被堵了,四壮汉模样又太凶神恶煞,府吏看着都觉得长衫郎才是苦主。
“你们要告他,也不能把人绑成这样吧。”府吏说道。
“什么意思,这人偷官盐私卖,还必死良人,你们官府这是不想管?”壮汉丙虎目一瞪,特别凶,“说,你们是不是跟这个奸商官商勾结,沆瀣一气!”
“好哇!”壮汉丁嗓门巨大,冲着京兆府外头街上大喊:“快来瞧啊,快来看啊,官府勾结奸商,偷了皇帝老爷的盐卖我们平民百姓,皇帝老爷的盐只要三十钱一斤,他们要一百钱一斤,不买他们的盐就杀人全家!”
壮汉几嗓子一吼,街上立刻有人起哄,叫囔着一块儿去看看热闹。
古往今来,围观看热闹就是人的共通性,这里有人吆喝,那里立刻就有人响应。
一传十十传百,京兆府门前很快就聚集了几十号看热闹的百姓。
府吏简直欲哭无泪,只能把四壮汉和长衫郎先叫进大堂,让人去请府丞出来,府尹李德宏此刻还在紫微殿上朝。
府丞一听小吏说大堂几人的来龙去脉,只觉头嗡地一响,意识到事情大了,急匆匆出来。
看见大堂里和府门外的阵仗,府丞暗骂了一句府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上前对壮汉甲说:“诸位壮士,我是京兆府丞,你们的话,令史已经跟我说了,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能只听你们的一面之词。这样,我现在就升堂,你们将此人先放开,与你们对簿公堂,如何?”
被捆扎严实的长衫郎呜呜呜叫了几声,用力挣扎。
他是枢密使蒋鲲的夫人的娘家大嫂的三妹夫的表侄子,名唤屈成天,搭上蒋鲲的路子后,一直在为蒋鲲做事。
朝廷官员要清名,几乎不会自己出面去经营商贾之道,多是让家中旁支亲戚来做。
以屈成天与蒋鲲这一表三千里的关系,能为他办事,甚至是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必然是深受信任的。
蒋鲲信任屈成天,反之,屈成天手上也有许多蒋鲲的阴私事。
这些事情要是都捅了出来,这朝廷怕是都得掀了一个个儿。
屈成天不知自己怎么就被人抓了,他只记得去春风楼会一个老熟人的约,到了后等好一会儿都没见到人,然后就……
就怎么说他居然不记得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捆成一团,躺在一间柴屋里。
谁抓了他也不知道,柴屋里一直没人露面,也不给他净水饭食,就只是这么关着。等到第三日,就这四个壮汉把他从柴屋里拉出来,一路到了京兆府。
屈成天几日来一直当惊受怕,在京兆府门前听壮汉们说他偷官盐私贩之时到了顶点。
这罪名一旦落实,抄家流放都是轻的,掉脑袋的也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