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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氏眼睛一瞪,然不敢说话。他们二房把父亲气得卧病在床,大房若非要计较,他们是要受家法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隐隐传来乐声,随后果子巷西边尽头已经能看到皇后卤簿先头的仪卫和旗尉,王家众人精神一震,纷纷下了台阶接驾。
    黄色饰金翟车停在荣国公府大门前,王妡由宫人扶着下了车,王家众人一齐拜下,称:“恭迎皇后,请皇后安。”
    王妡上前两步将父母扶起来,再道:“都平身吧。”
    随后,一左一右执着父母的手,示意兄长王端礼自己跟上,由仪卫护着进了荣国公府。
    “我听闻祖父病了。”王妡边走边说,也不去正堂叙话,径直往祖父住的院落走去。
    “一时气急,痰迷心窍,就昏了过去。”王确说:“可你祖父到底年纪大了,便是寻常的小病小痛也能折腾掉半条命去。”
    王妡脚步顿住,往后看了一眼才接着往前走。
    王格被那一眼看得犹如大冬天一桶冰水兜头淋下,从心底里发寒。
    到了王准住的院落,在外间里老太太正等着,见到王妡就要执臣礼拜下,王妡连忙上前扶住老太太不让拜,自己执了子侄礼。
    “祖母身体可还康健?今儿个入冬似比往年要冷,我让人给祖父祖母送些银霜炭来,可不能省着。”王妡道。
    “祖母好着呢,”老太太好呵呵地握住王妡的手拍拍:“你的孝心祖母知道,你事多人忙,不用老记挂着,这府里这么多人,难道还伺候不了我老太婆一人?!”
    王妡道:“他们是他们,姽婳是姽婳,不一样的。”
    祖孙二人说着进了里间,王准床前已经立了一道轻纱屏风,王妡眉眼动了动,没叫人把屏风撤了。
    “祖父身子可还好?”王妡问。
    屏风后,王准苍老嘶哑的声音传来:“劳皇后记挂,臣已无大碍,只是暂且起不得身,不能给皇后行礼。”
    “无妨。祖父身体一向硬朗,怎么就忽然病倒,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妡明知故问,目光朝进来的王家众人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王格身上。
    “臣年纪大了,总有病痛。”王准道。
    “你们都出去吧,我同祖父说说话。”王妡说道,对老太太和父母摇摇头,示意不必担心。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王妡择了一张圈椅坐下,看着屏风上绣的山水图。
    王准低叹一声,咳了咳,吃力拿起床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缓了气才说话:“皇后不该这时回来,你这一动,全京城就都知道臣病倒了。臣在这时病倒于时局有害无益,惭愧惭愧。”
    “祖父安心养病就是,我来,自是已有了打算。”王妡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腹前,不紧不慢地说:“祖父左右是病了,上不得朝,瞒了一时有又何用。祖父在朝,有在朝的处理办法,不在朝,亦有不在的办法。”
    没有理由,王准直觉王妡的处理办法可能会惊世骇俗,大多朝臣肯定接受不了。
    他歪过头,透过屏风努力去看自己的嫡长孙女儿,可只能影影绰绰看见一个端坐的人影。
    “姽婳,你……想清楚了?”王准问。
    王妡一声轻笑:“祖父这时候问我想没想清楚,是不是有点儿晚了。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王准:“从古自今就没有……”
    “那很快就会有了。”王妡打断他的话,“祖父可要好好保重,亲眼看到这前无古人的盛举。”
    王准咽下叹气,道:“事到如今,祖父就是想阻止你也阻止不了,只希望你留一份仁慈给王家。”
    “是给二叔留一份仁慈吧。”王妡道。
    王准:“你记得,便好。”
    “我已经留给二叔一份仁慈了。”王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虚握了握,“祖父,让二叔做个清闲的富家翁,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若他不是我二叔,他早死了。”
    王准问:“你怎的就对你二叔这么大敌意?”
    “您太看得起二叔了,”王妡低低笑了声:“不是我针对二叔,是二叔长了张容易坏事的脸。”
    王准:“……”
    王妡:“可预见的风险不把其掐灭在萌发之前,难道还要任其野蛮生长,将来给自己坏事儿吗?”
    王准仰躺望着床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姽婳,你比祖父强,有野心,有魄力,够狠心。祖父有时回想,你若是生为男儿回是怎样一个光景。”
    王妡的目光从屏风山水移到屏风上隐约的影子,哂道:“祖父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汲汲营营的芸芸众生中一人,不过被逼走投无路罢了。”
    她眨了眨干涩的双眼,陡然放低的声音听在王准耳中有些遥远:“我曾经蠢得厉害,为了虚名和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搭上了……”
    她顿住,转而道:“好在上天垂怜我。”眉眼变得锐利非常:“天意既如此。我是男儿或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好!好!是我临猗王氏子!”王准沙哑的笑声里满是愉悦。
    “倒是祖父您,”王妡把话引到王准身上,“您一生杀伐果断,无论对敌还是对己,怎么就所有的犹豫都用在了二叔身上呢?二叔他值得吗?”
    “咳咳咳……”王准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一时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