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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妡很能够理解小王子的所作所为:“不造反就得死,换我,我也选造反。”
沈挚听此言,面上毫无惊愕之色。
王妡不由大感兴趣,问:“沈公仪,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我知。”沈挚道。
“真的知道?”王妡再问。
“先前不知,昨日回京见了子建,他同我说,你控制了整个殿前司禁军,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沈挚说道:“结合前后一想,我就明白了。”
王妡笑了一下:“你和闵廷章倒是亲热,你昨日才回京,他就来见你了。”
沈挚张嘴欲辩,王妡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言,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盯着他的双眼,说:“我欲做皇帝,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惊讶的。”随着王妡的靠近,沈挚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他不自在地推了推,声音都放轻了:“其实,我原本以为会是计相,或者是王盐铁,或是你兄长。后来我想着,你做到这种程度,应该不是想为他人做嫁衣。”
“他人?”王妡挑眉,“你说的那些人可都是我的血亲。”
沈挚仰面望着王妡,说:“计相若想造反,不会等到今天。若计相真要造反,你身为皇后,许多事情本不需要你亲自出面。你强势插手朝堂政务,甚至以武力胁迫蒋鲲伏诛,不都是你参政的表现吗?”
“你若想要权势,扶植傀儡、垂帘听政,哪样来得不比直面群臣来得容易。可你没有选好走的路,而是选了最难的,我想不出你除了你自己想称帝以外,这么做的理由。”
这回轮到王妡微愕了。
她的种种举动,哪怕是她的祖父在她没说破之前也没有意会到,在她明着说出野心后,祖父给了她一个“你疯了”的评价。
她或许是真的疯了,从前世到今生,被活活逼成了一个疯子一个恶鬼。
她要掌天下权,她要再无人敢摆弄她的生死,她要全天下都匍匐在她的脚下任她驱使。
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啊,尤其她还是一个女人,在世人的眼中就没有女人当皇帝的道理。
她的野心只有两个人知道,另一个人还不赞同,若非她控制住了家族,以及东山谢、弋阳卢这些士族,祖父无路可退,恐怕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帮她做事。
而今,她的野心有了第三个人知道,还不是她说的,是他自己揣摩出来的。
这就有点意思了。
王妡俯下|身,一点点靠近沈挚,后者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沈公仪,你应该知道,妄自揣摩上意是大忌。”
“我……”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沈挚都能感觉到王妡如兰的吐息,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他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个字,就不敢再说话了,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看他脸胀红不敢说话不敢动的样子,王妡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沈挚再憋气下去恐怕就要自己把自己憋死了,王妡直起身不逗他了,坐回去,说道:“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但凭殿下吩咐。”沈挚正色道。
王妡右手无意识地虚握了一下:“猃戎小王子……你派人去与他接触,说大梁愿意与他结盟助他夺得汗王之位。”
“是。”沈挚应。
王妡瞧着他,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身前,眼眸中透着一丝探究和兴味,片刻后,道:“无他事,你先退下吧。”
沈挚行礼告退。
“等一下。”在沈挚快要走到门边时,王妡又叫住了他。
看他回头,眼睛都是亮的。
“我记得你有一个乳名,叫虎头是么?”王妡问道。
“回殿下,正是。”沈挚严肃认真地回答。
沈挚不知王妡问乳名是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敢多想,只是……只是觉的这个乳名被王妡叫出来,有点点羞耻咳。
“嗯。”王妡点头,也不知她点的是哪方面的头,随后她说:”我给你十日与家人团聚,十日后你启程回幽州。”
沈挚没有多问为什么大雪封山让他赶路,只坚定应道:“是。”
王妡看他应得干干脆脆,难得发了善心愿意给人多解释几句:“如今京城事多,是个泥淖,能不涉入其中便不要涉入。你的家人我会帮你看着,你替我守好北疆。”
“臣定不辱使命。”沈挚拜下。
“下去吧。”王妡掌心朝里挥了下。
沈挚离开后,王妡回到东暖阁,宫人们本要跟进来伺候被她拒在了门外。
“不必进来伺候。”王妡脱下狐裘大氅随手挂在衣架上,想起一事来,又叫来女官,吩咐:“去挑些滋补之物送去庆安宫给曾太妃。”
“喏。”
女官出去时,随后将门关上,叮嘱了外头守着的宫人内侍好生伺候着,自己去库里挑了些滋补药材,想了想,找出一味救必应出来一起装盒了。
救必应性寒、味苦,用于泻火解毒、清热利湿、行气止痛、凉血止血,属清热燥湿之药。
一堆滋补药材里混进这么个东西,当然是王妡授意的。
凌坤殿女官带着一群宫人捧着十几只匣子往庆安宫走,可以说是非常引人注目了。
澹台太后原以为凌坤殿的人来庆安宫送东西是送给她的,没想到那群人直接进了后头康全殿,竟是给曾太妃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