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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皇叔竟崇敬陆老先生?”王妡笑道:“看来我保的媒没有保错。”
    “可不是么。”吴桐说:“殿下您有所不知,朝廷下诏召陆老先生为耒耜书院山长,我们家王爷直在家里说,想跟随偶像的步伐,也想去耒耜书院讲学。”
    萧烨眼睛直接瞪成了铜铃——他什么时候说过想去耒耜书院讲学了?究竟是这个女人疯了还是他疯了?
    吴桐假装没看到萧烨三分震惊三分愤怒四分要疯的表情,跟王妡说话:“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教书育人,让更多的人学到知识,学到好的知识,不仅决定咱们大梁的今天,更决定咱们大梁的未来。我泱泱大国,不能都是不辨是非不识好歹的文盲。”
    她转头问陆道约:“陆老先生,您说是吗?”
    “好!”
    陆道约还未来得及说话,闵廷章先一步叫了声好:“吴掌书见地不凡,好一句‘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吴桐被闵廷章那一嗓子给吓了一跳,要不是场合不对,她就要吐槽了。
    人吓人,吓死人,好吗!
    “楚王妃身为女子,有这等见地,实在是难得。”陆道约说:“老朽年轻时游历四方,与志同道合者也曾有过此等为天下开蒙的雄心壮志,多年过去了,毛孝先、王子明都不在了,归和贵也……”他看了一眼王妡,低头长叹息:“老朽不中用呐,这天下还得看你们年轻人。”
    吴桐服了,这老头每句话都要阴阳怪气一下,他不会是号阴怪居士吧。
    “陆老先生太谦虚了。”王妡淡淡开口:“扬州陆氏人才辈出,无双公子陆从云人在扬州,才名却传遍京城,谁听了其名不得夸一句‘不愧是扬州陆氏子’。此等人才,又将要成为长林县主仪宾,岂有不授官任其白身游走乡野的道理。”
    陆道约一惊,就要替孙子推辞,王妡却没有给他机会,吩咐闵廷章:“授扬州陆从云正七品右补阙,差遣同修起居注,即日上任。”
    “殿下英明。”闵廷章应道。
    “皇后娘娘,老朽这孙子愚笨得很,不堪大用,恐坏了娘娘的事,还请娘娘三思。”陆道约朝王妡拜下。
    陆德邻与其妻郭氏亦跟着拜下。
    作为被授官的当事人,陆从云还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但看祖父、父亲母亲都拜,他也跟着拜下。
    “陆老先生这话说得有趣,让陆从云去官家跟前修起居注,能坏我什么事儿?”王妡起身,慢慢踱到陆家四口面前,站在陆道约面前,漫不经心道:“陆道约,让你去耒耜书院当个山长,你说你年老体衰。给你孙子授官,你说你孙子蠢笨不堪。究竟你是在敷衍我忤逆违抗我的命令……还是你一家都沽名钓誉,才不符名,德不配位?”
    这两个罪名陆道约一个都不敢担。
    在强权面前,一个根基并不深厚的小小家族实在经不起一点儿风浪。
    扬州陆氏虽然有“氏”,可认真按照古早“姓别婚姻,氏别贵贱”算起来,他们只能算是扬州平清巷陆家,和传承几百年的士族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说陆道约执士林之牛耳,为天下称颂的大儒,动他就是与天下文人士子为敌?
    别开玩笑了,皇后还会怕与天下文人士子为敌?这两个月,她或抓或杀的文人还少吗?
    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在文人士林中的名声。
    陆道约与每一个心忧君王的儒士一样,对皇权旁落、外戚当道忧愤不已,对皇后干政、把持禁军更是颇多愤怒批判。
    无论是皇后下懿旨赐婚他最得意的孙儿,还是朝廷征召他为什么山长,他都是满腔的愤怒。
    怒,皇后弄权。
    怒,皇帝不争。
    从扬州到京城当然不用走上一个月,他只是在这一路上联络了不少老友,为请皇帝废后做准备、造声势、上万民书!
    然而在见到皇后本人,陆道约忽然对本来信心满满的事情产生了一丝怀疑——他们真的能顺利上书请官家废后吗?
    他先后拜见了帝后二人,比起官家来,皇后更像一个暴.君。
    几个呼吸之间,陆道约想了很多,这么一迟疑,错过了最佳的辩解时机,王妡一挥袖,遣道:“行了,别杵在这里,退下吧。”
    陆道约垂着头,看到视野里青色五章的裙摆离开,抬头还欲再言,王妡已经背过身叫身边近臣和内外命妇们一道去河边走走。
    “父亲。”陆德邻小声唤道。
    陆道约看看儿子,再看看孙子,摇头叹道:“罢了,时也命也。”
    皇后摆明就是要利用他们陆家,利用他陆大儒的名头,与天下读书人斡旋。
    可怕的是,皇后手里握着禁军,对付全天下的读书人可能没办法,对区区一百多族人的陆家下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他拍拍儿子的肩,对儿媳郭氏道:“先去准备从云的婚事吧,娶的是亲王嫡女,六礼备得不能太不像样子。”
    郭氏立刻就懂了公爹的言下之意,应道:“父亲放心,儿媳定好好准备从云的婚事。”娶个县主,这六礼怎么也得准备个一年半载的,再加上县主年纪也不大,也不急着过礼。
    “祖父,母亲,”陆从云皱了皱眉,“不是说我的……”
    “从云!”陆德邻叫住儿子,对他摇摇头,“有什么话,回去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