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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官污吏多,大多都有个度。搜刮民脂民膏,挖地三尺那般恶劣不给百姓活路的,毕竟是少数。可是农户们一旦做了佃农,大户要租子一般三四成,大户的管家再加一成,大户家的小厮也能欺凌。关键,做了佃户,月月光年年光攒不下来钱,哪还有能力供孩子科举跑商做工?世代为奴为仆,这是绝了希望了。人没有了希望,还怎么活?哎~~”
潇洒迷糊:“我知道,北方水少,大户人家买断沟渠,不给村子土地浇水,农户们收成不好,就要卖儿卖女,连续几年收成不好,就要卖了土地。”
一个老头望一眼孩子,看一眼皇上:“小公子见过的多,性情却没变,难得难得。”
皇上笑道:“他的好处多,日常却是最顽皮不过。”
老头子们都笑,潇洒给皇上一个小鬼脸,继续拆着他的蟹子。
太子疑惑道:“贪官污吏克扣治河工料,民间贫富差距拉大,造成天灾人祸。只不明白,缘何江南的大户对奴仆们挺好?有土地的中等人家如此多?”
另外一个老头落下一个棋子,道:“这话说来长了,也是经过血的争斗的。之前的奴仆起事,哎……过去的事情不提了。”
太子眉心一皱,明末清初的那段战乱中的江南奴仆起事,奴仆和主家杀伐的,比两军交战还残酷,几家大户几乎人都死绝了。北方却没有。是因为北方太穷了?还是因为北方官本位管着老百姓,都不敢了?
太子看一眼专心下棋的皇上,问道:“我听说,四贝勒和十三阿哥在黄河杀了人,不少官员都弹劾他们,在朝里名声很不好。”
“名声好才奇怪了。黄河两岸的土地,大多都在大户人家手里,这些家族,每一个家族都有人在朝里做官经商,他们啊,有了钱,使劲地回老家买土地,买来收租子还不交税,多滋润?四贝勒和十三阿哥收了他们的土地,分给老百姓,他们岂能甘心?”
“诸位,不认为,四贝勒和十三阿哥,太苛责冷酷吗?”太子问出来心里的问题。
“这位公子,人啊,都是屁股坐哪里说哪里的话。”皇上对面的老头落下棋子笑道:“对于黄河的大户来说,自是苛责冷酷。对于百姓,是救命于水火。于我们来说,是看一个热闹,一句感叹。”
太子一个愣神。
皇上的眼角余光望着太子的反应。但见潇洒吃完一个蟹子,两只手伸向另一个蟹子,摇头晃脑的:“‘四贝勒和十三阿哥’不能永远呆在黄河哦。北方百姓要自己杀出来哦。”
咳咳咳,老头子都一起咳嗽,接着一起看向皇上。
“老先生,你这个公子,可要好生教导啊。”这样聪慧的孩子,将来一个教育不好,就是杀星降世。
皇上伸手扑棱熊孩子的小脑袋,笑了笑。潇洒没听懂,以为这些老头子要皇上管着他读书,气恼道:“读书了哦。小道读书很多了哦。”
众人都笑起来,有的问小公子是不是从小养在道观里?有的问什么时候还俗?潇洒不想搭理这些老头子,专心用他的蟹子。
太子低头沉思。
十六阿哥和十七阿哥听得胆战心惊的,闭紧了嘴巴。
跟来的侍卫们装成家仆的模样,更是不敢说话。
下午父子五个回来学政园林,皇上、太子、十六阿哥、十七阿哥都有事情,潇洒还是这一身朴素的蓝色棉布道袍,要去汪家。临出门前,皇上嘱咐道:“到了汪家,记得不要哭,也不要说你娘改嫁的事情,早点回来。”
“知道~~知道~~”潇洒急着出发,又担心地在镜子前看看,问皇上:“潇洒美哦?”
“美!”皇上觉得自己没眼看,“我们的十九阿哥是全大清最英俊风流的孩子。”
潇洒抬头挺胸,一抬脚,又回头:“皇上记得不要生气哦,气大伤身哦。”
“知道了,知道了。”皇上嫌弃地挥挥手。
潇洒这才真走了。
还是那伙侍卫,皇上的亲卫十八个,远远近近的跟着十九阿哥,护送着他,一起来到汪家。
汪家也在秦淮河边上,这里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人都喜欢临水而居,南京的一条秦淮河两岸汇集了南京所有的大家士绅。
汪家的宅子并不算大,清水白墙,门前什么也没有,两个小厮也是清秀有礼的,此刻大门大开着,门上匾额上有“汪宅”两个秀古大字,汪老爷领着儿孙正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他来了,克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潇洒看着面前的老人,胡须发白了,腰身弯了,眼睛也花了,一身玉色的宽袍大袖,越发显得瘦,眼里有泪花闪动,只看着自己。
潇洒鼻子酸酸,忍着没有哭出来,默默走上前,伸手,握住老人的手,唤道:“姥爷。”汪老爷的眼泪“刷”地下来,赶紧自己用袖子擦了,说道:“快进来,快进来。”
汪老爷牵着孩子的手,慢慢地走着,激动要他面容通红,眼睛也红了。待侍卫们都进来,大门慢慢地关上,发出老旧的“吱呀”声,潇洒扶着他,进了垂花门,一眼望见汪家老夫人领着女眷们候在门内,见到他,都哭了出来。
潇洒看着汪家老夫人张着胳膊,含泪望着他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一头滚到她的怀里,大声喊道:“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