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执干笑两声，与时光对视。
    女孩子应该是自小家境优渥，养尊处优的，所以肌肤雪白，五官清亮，尤其是眼睛，清透而纯粹，并无半分杂质，眼下即使是风尘仆仆，只穿了简单的黑色T恤，也是脊背挺直，没有半分狼狈。
    好像没有被黑暗的社会毒打过。
    见穆执半天不回应，光盯着她看，时光微微皱眉，“你还不还钱？”
    就算是质问，女孩子的声音也并不刻薄。
    穆执随意地靠在玻璃柜台旁，顺手拿起一颗大大泡泡糖，丢进嘴里，“你第一次出来催债吧？”
    生怕被他看不起，时光梗着脖子，“那又如何？”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穆执嚼着泡泡糖，“现在这年头啊，借钱的是孙子，欠钱的是大爷。”
    “呃……”
    “所以啊。”穆执低笑一声，时光这才发现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眸微弯，是万恶的桃花眼，“乖孙女，叫声大爷听听。”
    “你、你！”
    时光震惊，一时气结到说不出话来。
    她指着穆执的鼻子，想要破口大骂，但碍于多年来的家教，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寻找半天也找不出一句浑话，只能「你你你」了半天。
    不知是哪里传来的撞钟声，整整响了七下。
    “哎哎，别生气啊，开个玩笑。”穆执慢条斯理地拨开时光的手，“时小姐，你还没吃饭吧？这样，我先请你吃个晚饭，债的事吃完饭再说，如何？”
    “不吃！”时光?气到头壳疼，想都不想地拒绝，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一声。
    穆执诚恳地安慰：“要债这种事，任重而道远。”
    “呃……”
    “不吃饱了，你可打不了这持久仗。”
    “呃……”这话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时光还没想明白，就被穆执推着往门外走去，“走吧走吧，别想了，请你去大吃一顿。”
    掌心下女孩子的肩头瘦弱，透着薄薄的暖意，穆执动作一顿，而后继续将时光往外推。
    出门后，男人飞快地拉下卷帘落锁，大步向前走，“走吧。”
    时光压根没反应过来，见行李箱被锁在商店里，无奈之下，只能小跑跟上。
    走到穆执身边，时光义正言辞道：“事先说好，就算请我吃饭，这饭钱也不能抵债。”
    穆执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像那种人吗？”
    经过刚才仅仅十分钟的交流，时光没有半点犹豫，“像。”
    “呃……”穆执所谓的大餐，就是到商业街所在的小商贩集聚区任她挑选。
    时光无语片刻，选了一份鸡汤米线，一份鸡排，又点了一堆油炸和水果拼盘。
    她以前是富家女，胃口也被养得很刁，吃个山珍海味还得挑剔做法，如今却容不得她挑三拣四。
    在过去这一个月里，她都是尽可能减少开支，饱腹即可，所幸她适应能力不错，身体没有因为突然改变的饮食结构而提出抗议。
    穆执跟着她在几个摊点间穿梭付钱，扫码扫得有些头疼，“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时光一边吃鸡排，一边等油炸，抽空回答，“孙女跟爷爷有啥好客气的。隔代亲么。”
    “呃……”
    “您说是不是，爷爷。”
    “呃……”天色渐晚，美食广场上，露天的塑料圆桌旁逐渐坐满了人。
    时光的确是饿了，滚烫的鸡汤米线一上桌，就迫不及待地挑了一口往嘴里送。
    险些烫到。
    穆执好笑地递过去一瓶汽水，“慢点吃，没人抢你的。”
    时光瞪了他一眼，潜台词是觉得他会抢。
    穆执很是无辜，“虽然我不还钱，但还不至于和女人抢东西吃。”
    时光听后差点被呛到，喝了两口汽水缓过来，“什么叫不还钱？你不可以不还钱！”
    她明显有些着急，“我还指望你欠的这笔钱翻身呢，我还要去干翻……”
    话说一半，时光突然停下。
    穆执单手撑着侧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有微风吹来，夹杂着热闹的叫喊声，和勾人的食物香气。
    是人间烟火。
    时光垂下眼睫，摇晃的灯光在她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猪脚粉丝来啦，小心烫。”
    老板热情的上菜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穆执示意老板将粉丝放在他面前，熟练地加了些胡椒粉和辣椒油，搅拌均匀。
    穆执敲了敲桌面，“你吃不吃？”
    时光回过神，懵懂地看向穆执，“吃什么？”
    “猪脚粉丝。”穆执像是没察觉到她刚刚的古怪一样，“粉丝细滑，猪脚软糯，最重要的是……”
    “什么？”
    “你看起来很需要补一补。”
    说完，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她的胸前。
    时光捂住胸口，脸颊涨红，咬牙道：“谢谢爷爷关心。”
    “呃……”所以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吗。
    吃完东西，穆执懒散地往商店走。
    老旧的商业街公共设施陈旧，路灯时明时暗。
    时光跟在他身后，借助昏黄的灯光，悄悄打量穆执。
    她不太看得懂眼前的男人。
    从她出现到现在，他半点不问她为什么会来，也不问她父亲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