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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采元留在振字营,还有一个便利就是,可以不时地看到黄品贤,这一次温采元回来,看到黄品贤还活着,隐隐地便有一点高兴,只是不肯表露出来。
虽然曾经痛恨黄品贤,可是当回归到朝廷这一边,温采元对他的怨忿便消减了许多,心情平静之后,便想到黄品贤的好处,黄品贤人不错,为人宽厚,他身为两司马,管辖二十几个人,能够自己立馆,权力说小也不是很小,不过却并不严苛。
温采元在太平军那边见到过一些不怎么样的人,真的是小人心性,一旦得志,格外猖狂,若有一点事情拂逆于心,便狗脸生严霜,将人枷号示众,其实都是些小事,比如吃旱烟啦,小口角啦,礼拜不到场啦,便要将人枷起来惩治,黄品贤没有那么多是非,即使士兵见到他进入,并不起身奉茶,他也不在意,若有些须违反营规,给他看到了,提醒一下也就罢了,几个月不会不枷责一个人。
当然,黄品贤也是有原则的,比如滥杀无辜,淫辱妇女,定然是要严惩的,因他自己立身正,大家也都信服他。
而黄品贤对自己,也是相当尊重的,平心而论,自己在太平军那边的处境不错,在太平军的兵册上,正副司马之后就是自己的名字,比伍长还排在前面,日常之中也是一样,待遇类比伍长,但凡有了好东西,总是先有自己的一份,大家说起话来,也都是先生长先生短。
黄品贤待自己也客气,而且黄品贤情绪相当稳定,和他在一起,不必担心忽然爆发了花筒,虽然反感这帮叛逆,不过黄品贤自有一种从容沉着的态度,与人相处非常自然,让人很愿意靠近他,因此当事情过去,温采元便微微有一点替他的生命担忧,现在见黄品贤果然还在,每天在伙房剥葱,这样也是好,他家乡出产很出名的云雾茶,如今虽然成为伙夫,总算是没有弄到“云中雪”。
这一天温采元在营地之中行走,遇到了担着萝卜进来的黄品贤,已经剃了头,穿一身青布短衣,没有穿湘军的号衣。
温采元叫住了他:“黄品贤。”
黄品贤转过头来,看到是他,笑了一笑,道:“温先生,你回来了啊。”
温采元走到他身边,道:“前几日刚刚回来的,你这一阵还好吧?”
黄品贤苦笑一下:“能活下来,已属万幸。”
言下之意便是不过如此。
温采元安慰道:“你实心做事,以你的为人,将来总有出头的一日。”
黄品贤人才很是不错,虽然本来没有读过多少书,可是自从加入了太平军,便努力读书识字,毕竟要背诵天情道理,不识字很不方便的,后来成为两司马,更加用心读书,两司马是太平军管理体系的基础,当然两司马下面还有伍长,不过造兵册是在两司马这个层级,然后逐级上报,另外还要带领做礼拜,处理往来文书照会,太平军中,平级传递的文件叫做“照会”,向上叫做禀报禀奏,上对下则称为训谕札谕之类,虽然有自己这个书使,不过黄品贤有的时候也会自己草拟文书,看他给卒长的敬禀文件前面开头叙述职位之后,加一句“小卑职”,也是挺有意思。
黄品贤天性文秀,心思细密,虽然不会刻意逢迎奉承,然而与上司的关系都处得很好,同僚下属之中也很得人心,他这样的人,倘若不出意外,是可以升到比较高的位置,只可惜是与冰山站在一起,虽然暂时坚硬,太阳一出便要融化,眼前的功名事业不过是一场幻梦,倘若他就此折断,温采元也很是为他可惜,如今无论如何,总算是保存了下来。
黄品贤轻轻摇头:“温先生,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已没了这样的心思,倘若有一天能够返回家乡,便心满意足。”
温采元从长沙回来武昌城下,已经是腊月下旬,不过几天便是除夕,从除夕而初一,初二,初三,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天,林珑差人出去买酒肉菜蔬,另一头便让自己的亲信去叫黄品贤过来。
黄品贤正在厨房烧火煮汤,忽然有人站在门口叫他:“黄品贤,你过来。”
黄品贤在灶火前转头一看,原来是林珑的亲兵卢长庚,不由得便皱起眉头:“什么事?”
卢长庚挑起眉毛笑道:“要你过来,你只管过来便好,问那么多做什么呢?”
黄品贤只得放下手里的事情,走到他身边,卢长庚说了一声“跟我来”,带了他便往林珑的住处而去。
黄品贤去后,几名伙夫彼此挤眉弄眼:
“个人好韵味的。”
“个就是‘豆腐落在肉锅里’,沾些油水。”
“你是说双木的,还是那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