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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自幼时起便两小无猜,两家看着孩子之间亲近也并无阻止干涉,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昭婉出落的愈发亭亭玉立,而瓜尔佳氏也是玉树临风,有俊朗的好相貌,更是才华出众文采惊人。
两个人从稚嫩的两只小手在院子里相握着嬉闹,到懵懂之时青涩地牵着手,也懂了说一两句“执手携君意,常思念君心。”这般的酸话。
两边的家长都是存了心思的,见两人感情深厚又门当户对,自然是愿意两家满洲贵族间亲上加亲,巩固势力。却未曾想过,雍正帝的一纸诏书竟将一切化为泡沫。
瓜尔佳氏再也未能踏进富察府邸半步,失去心中挚爱成日里只痴念着富察昭婉,食不下寝不眠。见自家儿子成了这副模样,老夫人也心里瞧着也痛心的紧,为了分散儿子的注意力,便也立即定下了新的婚约,将那拉氏的小女儿迎进了门。
富察昭婉也是硬气的人,在阿玛书房门前跪着求他请皇上收回婚约,气的李荣保狠下心,任由最宝贝的女儿在门外跪了一夜也未曾松口。
李荣保看着女儿坚毅的眼,心中却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抬手给了富察昭婉,这个他最欣慰最得意的孩子一个狠狠的巴掌。
“你以为你在这给我跪就能让皇上收回圣旨吗?糊涂,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糊涂的女儿。你这般无理取闹,若是传进皇上的耳朵,不仅那瓜尔佳氏会受到惩处,就连我们富察家族都会被牵连,你是在给我们富察一族百年的基业与对主的忠心蒙羞。”
富察昭婉捂着被扇红的脸,眼泪成珠子般坠着,心中的委屈无处可诉。自己这么多年作为长女,养尊处优,宠爱优渥,却第一次体会到了苦的滋味。
富察傅恒小小的身子冲过来,想拉起自己最喜爱的姐姐,再跪下去怕是膝盖就要废了。就被姐姐抱紧,她的头搭在傅恒的肩头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傅恒那日穿了额娘刚给他做好的暗红色褂子,脖颈处却是一片湿迹泪痕。他那从前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未落过泪的姐姐,那日窝在他的肩头,哭的隐忍却锥心。
富察昭婉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君威,也明白了自己作为富察家的长女应该承担的责任,她不爱弘历,但却能相敬如宾做个本分的皇后。李荣保说的没有错,富察一族百年维护皇家,她自出生起便注定了要承受这份责任,否则她便是爱新觉罗家的罪人,富察家的罪人。
这件事最终还是传进了宫里,弘历听见消息心里敬佩富察昭婉的勇气,却也为这段真挚的感情感到惋惜。
他想向皇阿玛求情,他知道若是皇阿玛知道这等有损皇室威严的丑闻定会出手。
当他在皇阿玛面前说出求情饶恕这一对深情佳偶时,皇帝的脸色一沉,养心殿的檀木桌上那明黄青龙盖碗茶盏便摔碎在弘历脚下,弘历一惊顺势跪伏在地。
“皇阿玛,是儿臣失言,引皇阿玛生怒了。”
龙椅上的雍正皇帝脸上神色莫名,绕过紫檀木桌走到弘历面前。
“你的心太软,生于皇家,这便是大忌。朕教了你这么多年,你却连这最基本的都不懂。”
他转着拇指上的扳指,直直地盯着眼前最聪慧的儿子。
“你如今竟然为了成全他们而来找朕,便是在众人面前打朕的脸!”
皇帝威严的声音让弘历忍不住开始打颤,咬紧下唇。
“弘历,朕对你的宠爱就注定你要承受更多注视的目光。情字便是大忌,你经历过这么多怎么不懂呢?”
弘历猛然想起,自幼时他最喜欢的玩具第二日就会消失,他最爱的糕点总不会上他的桌,就连皇玛法送来的最珍贵猫也被强行送走。
弘历出了殿便被熹贵妃请了去,望着从小将他带大,将他视若己出的高贵的贵妃,弘历第一次向着母妃问出声:究竟为什么,难道都是他不配吗?
全紫禁城权势最盛的熹贵妃慈爱地抚上他尚且稚嫩的脸庞,精美的护甲轻轻滑过,擦拭了他眼角的泪。
“你皇阿玛是在给你上课,他在教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这份隐秘就这样直白的露在弘历的眼前。
熹贵妃看着眼前的弘历,“坐上那个位置,便注定了一生的孤独。”
“你是个好孩子,但心善对你不是好事。你若重情,便是将弱点□□裸的暴露,让众人可以轻而易举的击垮你。”
富察昭婉不再闹了,整日在屋子里跟宫里派来的教习嬷嬷们学规矩。瓜尔佳氏却因一场意外丧命,年轻的生命还未开始便走向了结束。虽然富察府上下都尽力瞒着富察昭婉,却终究纸包不住火苗,走漏了风声。
富察昭婉整整两日滴水不进,房门紧闭任由着富察夫人在门外哭唤着。
夜里,傅恒担心姐姐身体,揣着点心悄着声想唤姐姐开门,却见窗户开着,姐姐在烛火下握着檀黑色香囊压着声痛哭着,因为害怕让人听见便狠狠咬紧下唇。
姐姐最终还是进了圆明园的长春仙馆,成了宝亲王福晋。
弘历听闻瓜尔佳氏逝世后,心里总是系着疙瘩。
“终究是朕对不起她。”顾芗望着眼前将一切娓娓道来的皇帝,心里又闷又涩。
富察皇后的故事沉闷,可顾芗更难过的是当初年纪尚幼的弘历,是如何在一日复一日的隐忍中长大的呢?明明应该是在父母膝头撒娇讨赏的年纪,却承受着喜欢而不能得,喜欢而不能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