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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人跑出来租房住,父母家人肯定很担心吧。”周以寒小心猜测道,“你家庭条件这么好,何必来这受委屈?他们见到会心疼的。”
能失去的她都失去了,万分宝贵的体面不能丢,情绪外露周以寒会,她不会。步之遥轻巧反问:“怎么说?”
“你带的东西,我看都很有质感,比如那把椅子,我们总经理才坐类似的款,还远没你的好。”步之遥搬家,周以寒帮拿的椅子上楼。
她困着,在他提到家人时,她眼中波光微漾,想来和他们感情很深,周以寒说:“你年纪小,最能烦扰你的,也就高考了吧。”
“我这年纪,最大的烦扰是高考吗,那还真是幸福啊。”步之遥自顾自说着,“我能用高考失利换时间倒流吗……”
她话音渐弱,直至微不可闻。
“你没考好,眼下是烦心,可是为它痛苦,虚度大学时光,那太不值得。”周以寒适时提议道,“困了就别削苹果了,水果刀先给我吧。”
“你是长得年轻吗?”步之遥突兀发问。
她高考失利,好不容易从懊丧中抽身,周以寒解答起步之遥的好奇:“我工作四年了,今年二十三。”
“半工半读?”边打工兼职边上学着实辛苦,步之遥感慨道。
“没,我上学早,读的3+2,十九就大专毕业了。”周以寒云淡风轻笑笑,“初中学习太差的代价。”
步之遥的交际圈子,大家升学方式趋同,保送的多,考试的少。家里公司招人严格,员工有第一学历大专的,但都读到研究生或博士,自身能力过人。
听周以寒的口音,他那的高考难度偏低,拼一把或许有更大成就,而他安于现状,更无进取心,步之遥只觉他可怜。
眼界所限,他的二十三岁与八十三岁能有什么差别,碌碌无为,活过一天是一天而已。
一位平庸的、温吞的,会以“难得糊涂”和“吃亏是福”为人生宗旨的老好人。
“你鼓励我振作,将来去考研,那你呢,没想试试吗?”步之遥问周以寒,压下话尾的戏谑。
厚重的窗帘只拉上一半,阳光洒满一侧,周以寒站在暗的那侧。他笃定,步之遥的未来一如阳光般灿烂夺目。
他开解她:“各人选择不同,我想要安稳生活,你没后顾之忧,就大胆去拼吧,你有最强大的后盾,他们都爱着你。”
“我爸妈是很爱我。其实,我因为弟弟跟他们闹过别扭,不过这些天,我一点点和他们和解了。”步之遥瞥了眼苹果上氧化的细小伤痕,“我会再住一阵子,到他们来接我。”
到厨房洗了苹果,对半切开,清甜的苹果香蔓延,步之遥留给自己有印记的半个:“那半你吃吧。”
“好,谢谢。”周以寒进了厨房。
他要扔垃圾,步之遥说轮流来,今天该她了,垃圾袋扎口拿到垃圾箱。餐巾纸堵住鼻子,她走近小区垃圾箱,直觉驱使下,她感知到,她在被人不怀好意的窥伺。
若能实质化,那便是比垃圾箱隐隐的腐臭味,还要令人作呕的存在。
若无其事走回住处,步之遥换好拖鞋,周以寒小声问她:“你刚遇到什么事了?”
自信她的表情管理,步之遥故作轻松:“没遇到啊。”
“你步子迈得有点重。”周以寒听出步之遥脚步声的差异。
论老小区有何缺点,上下楼梯的脚步声包含在隔音内,小孩碎且活泼,女性偏轻男性偏重,老人慢悠悠的,一段楼梯能走好久。
“碰见个遛狗不牵绳的,吓的。”在外少示弱,步之遥编得合情合理,周以寒说是该离不牵绳的远点,她点点头。
说到狗,步之遥切换微信号,她的头号置顶仍持续发来图片,图上是只博美犬。她点开大图胡乱左右滑,停在某一张,它叼着它最喜欢的玩具等在玄关处。
是她的小狗。她匆忙退出,屏幕上方微信有新消息推送:【我考完科二了,步之遥我知道你在北京,你等着,我拿到驾照第一个就把你装车上带走!谁让你跑路的!】【我很想你,金豆也很想你,你对我对它好点成吗?快点联系我们!】她连朋友都不敢见,何况狗呢。生怕对方发起语音通话找她,步之遥切回账号,在“账号管理”的选项中,清除掉上个号的记录。
第3章
往年的生日,从新一天的零点起,步之遥都会收到无数条祝福,当中不乏单方面和她熟络,而她懒得搭理的。
晚上她会在父母的陪伴下,出席盛大的生日宴会,最后满怀着甜蜜的憧憬进入梦乡。
去年的十八岁成人礼仍时不时浮现在脑海,而今年步之遥什么都没了。
父母送的成年礼中,步之遥也只留下一件,一顶钻石王冠。生日那天她戴着它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前后没过一年,她的幸福快乐全都化为泡影。
她想卖掉它来还债,它却无人问津,拍卖行定的起拍价远低于实际价值,步之遥去问,拍卖行的答复很委婉。
他们拐弯抹角说了好一会,从虚浮的说辞中,步之遥提取出中心思想——她前一年刚戴,第二年家里就发生大变故,生意人大多讲究些气运玄学,认为它寓意不好。
说白了,嫌它晦气。
父母精心准备的礼物被说晦气,步之遥再没动过卖掉它的念头,与其遭受羞辱,或以超低价卖给来捡漏的,她宁愿留着它,当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