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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死一生。
在悬崖底的时候严雨知道脸上受了伤,宇平不许相貌不整者为官,不过别墨君不会嫌弃他的。
想着独自一人的母亲,想着与别墨君的承诺,想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抱负,他才咬牙坚持活了下来。
一路坎坷,好不容易回到上京。
严雨还准备找别墨君商议遇刺一事,谁知道,上京城已经没了别墨君。
不可能!
才一月而已!
一月!
别墨君八月回上京前还特意来嘱咐:“修洁,等你回上京的时候正是九月,旭漂湖的蟹正肥美,顺路给我捎两只回来。梦春她怀了后,就一直馋着呢,可别忘了啊!”
“我记下了,到时候这边事情都处理好了,只半个月我也就回去了。”
对不起,蟹没了。
对不起,没能早点回来。
对不起……
别墨君……
忍着还没好全的伤,一路骑马到威南山,三天三夜未停,伤口全裂开来。
临到行宫门口,周围一片寂静,静得他只能听到自己一声比一声响的心跳。伸出手,严雨竟是使不上劲推开门,看到手上的血,身上的血,狼狈不堪。
他这样子怎么能去见别墨君?
半仰着头,宫门耸立,严雨后退了半步。
他回头找了一家客栈,不慌不忙洗了澡、梳好头、穿上干净的素白衣裳,潜入祠堂,才终于见到那人。
那个被安静放置桌上的牌位,上面写了几个字。
先太子宋别墨之灵位。
“哈?哈哈?”
颤抖的手扶住桌子,泪水溢出眼眶,那几个字犹如数把刀插在心上。
那个自己想要一生追随的人,就这样去了?!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注①)
天妒英才!
双腿一软,半扶着桌子,严雨跪了下来。想要放声恸哭,不可惊动行宫宫人。
他立马捂住口鼻,靠在桌边,呜咽都不曾漏出半点,只肩膀颤抖,泪水直流。
血、泪浸湿衣裳。
那一晚,严雨发誓,要让幕后之人付出代价,要将别墨君出世的孩子推上那个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至死不渝。
稳住三竹,把权力牢牢握在手里的这段时间,他曾远远望过那个每日从严家走出来的“严修洁”。
一开始知道上京已经有了严大人的时候,严雨是气愤、恼怒的。
他容貌已毁不可在朝为官,那人是在欺君罔上,将严家陷入不忠、不仁、不义之地。
可,远远望见那张与自己有九分相像的脸,严雨脸色发白,浑身的血都凉了。听说,那人是三皇子找到的,他替代自己,指认了二皇子。
严雨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还有一个差不多年纪的手足兄弟。
双生子在宇平被视为不详,不可在朝为官。
不详?莫不是,因为他,别墨君才……
呵。
手指不停摩挲,却怎么也缓解不了心中的难过。
那个明明是他想要一生跟随前行的人,才二十岁,便英年早逝。
自责像是潮水,将自己吞没。
严雨这才明白,自己从来就不该在朝为官。
他是双生子之一,他连触碰别墨君衣摆的资格都没有,更不用谈说与他一同建功立业。
恨!
恨默默不语的母亲!
恨把自己送入宫中的父亲!
恨那个与自己一同出生的人!
好恨!
可,
调查了那人的来路,听母亲讲了她的从前,站到她的面前,对上她略带哀伤的眼睛。
眼前人只是平静垂头行了一礼,她声音沙哑:“兄长。”
攥紧的拳松开。
在宋别墨、宋子轩之后严雨心中又多了一个想要守护的人——妹妹严果。
***
“严果!你就非要去找他!”被阿怀救上船,严雨看着一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人质问道。
一缕缕的头发沾在脸颊、额头,她嘴唇发白,还是笑着:“是的,兄长你不明白。”
严雨站起身:“若我还是不许呢?”
严果直冲阿怀,拔下他腰间的佩剑,架在脖子上:“兄长,不要逼我。”
眼前拿剑的人倒是不抖了,她眼里不再是二人初见时那般死寂,带了点点微弱的光。
严雨凝视严果许久,宋翰墨改变了她,妹妹现在好像不需要自己的守护了。
无力道:“果果,把剑放下吧,我们现在就回程。既然你愿意为他去死,那你们应该一起。”
严果蹙眉不解。
严雨继续道:“阿怀,你把之前白亭猎场的计划讲给她听,不过是又多了一人而已。”
“是,公子。”
理了理自己也湿透的衣衫,晚间的风有些冷。严雨瞥了眼黑黝黝的水面,船破开水面的“哗哗”声清晰可见。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吩咐了阿怀一句:“过会儿到房间来找我,我有事情吩咐。”
“是,公子。”
***
阿怀进屋的时候,严雨正坐在桌边喝酒,面具安静躺在桌上,旁边已经放了两个空酒壶。听见声音,他望了过来。
唇边带笑,严雨招了招手,指着对面的座位道:“阿怀,麻烦你了。坐吧,我们一起喝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