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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大战前夕

      鲁正风得救之后,一路向东御剑飞行,速度也是极快,一炷香功夫便已经到了渔阳境内,忽然心中有所感应,这才落下地来,在城外一处农家小院里,见到了一位三十多岁模样的白衣修士。
    此人玉面无须,头发已经半白了,长得倒是俊美异常,神情淡然,正在一副棋盘上和自己对弈。
    “鲁正风拜见剑祖。”
    原来,此人便是那位号称‘一剑东来镇千山’的尨山剑祖,东来剑仙。
    “无须多礼,起来吧。”
    东来真人慢慢地放下了一颗白子,围杀了一片黑子,眼看棋局已定,这才慢条斯理地收了棋子。
    鲁正风此时手中正提着两位同门的尸体,心中自责不已,哪里敢起来。
    “死都死了,跪着也活不过来,与其自责,日后你亲手为他们报仇便是了。倒是你鲁正风身为尨山剑派长老,平日里行事便诸多鲁莽,此次事了后去悟剑崖禁闭一百年。”
    东来真人似乎见惯了生死一样,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是!”
    鲁正风这才起身,开始讲述起前因后果来。
    原来,鲁正风在几个月前带着门中子弟来西境三州历练,原本不过是为了诛杀一只吃人的猪妖,有他这个金丹剑修坐镇,两个门人子弟轻易便围杀了那个小小的猪妖,原本有些意犹未尽,却在即将回山的半路上听说渔阳境内在冰天雪地的冬季下了一场甘霖大雨,事有反常,遂将此事报告了师门。
    尨山剑派的当代剑主下令核查,看看此事是否和妖魔邪道有关。
    于是,性格有些鲁莽,并不适合潜伏探察的鲁正风,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另外两个剑派弟子也跃跃欲试,势要查个明白,斩妖除魔。
    结果,跑了方圆几个县,天降甘霖这件事情也没有查清楚,作为名门正派,鲁正风人是莽了一点,但还做不出硬闯阴司,强拘土地来查案这种事情,烧了几次香,也无人回应,便只能作罢,倒是意外得知朝廷准备攻打乌兰国。
    乌兰和大成王朝自古为敌,修炼者之间厮杀也很多,鲁正风就顺其自然摸到了函天城方向。
    鲁正风查到函天城中有修士作乱,但毕竟人手不足,也就没有贸然潜入,等到定波军和乌兰铁骑这一战,见到乌兰国一方的修士试图斩杀定波军主帅,才在盛怒之下,忍不住出了手。
    从一连串的阴差阳错讲起,一直到有飞剑西来,隔空斩杀了六个鬼方神殿修士救了自己一命为止,鲁正风倒是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过错,也将云苏说的一字不漏地禀告了。
    “此人修为极高,说鬼方神殿的真正阴谋是想要,想要镇杀我们尨山剑派的东来真人,让我回去以后务必转告剑祖,如果没有十万分的把握,最好远离函天城。”
    鲁正风说完这些,汗水都冒出来了,他一百年还难得见到一次这位剑祖,门中传闻这位剑祖已经到了剑道忘情的境界,不要一个不忿便清理了门户才好。
    “喔?!”
    东来真人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忽然一亮,稍作沉吟:
    “两个鬼方神殿的金丹鬼修,六人布下灵鬼噬心阵,隔空而来,却一剑斩尽了……”
    “正风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假话。只是此人以念识传音,未曾见到他真人,真身怕是在十数里之外。”
    东来真人却沉默了,飞剑隔空杀人,剑派中那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孙们,倒是也有人能做到,但要跨越十数里,还要一剑斩破灵鬼噬心阵,再击杀了两个金丹鬼修,至少自己那位化丹境巅峰境界的小弟子,当代尨山剑主是做不到的。
    此人修为之高,道行之深,一剑之下可见端倪。
    还有一点,东来真人觉得颇为可疑。
    鲁正风说那位高人可能是在十数里外动手的,然而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这位徒孙的猜测,若是十里之外,一模一样的杀人,他东来真人八百年前便能做到了。
    若是百里之外,八十年前,虽然非常勉强,但全力以赴也可以做到。
    但如果更远呢……
    “此人修为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高得多。鬼方神殿向来行事诡秘,他能探听到对方想设计镇杀我,不是寻常修士能做到的。”
    东来真人并没有说自己为了调查鬼方神殿的事情,前后忙碌了数十年时间,走遍了方圆十余万里,才得知这个鬼修势力和很多年前昙花一现,传承了八千年的阴山皇朝有些关系。
    但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却依然查不清楚。
    他也曾抓到过两个鬼方神殿的鬼王,但一个神魂俱灭,一个居然施展秘法逃走了魂。
    “那……”
    鲁正风也觉得那暗中相助自己的高人,修为极高,想劝一下剑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就去吧!我东来一生不弱于人,所修的剑道也是勇往直前,若是这一次知道有大灾难便退却了,日后道行必然再难寸进,也不配做你们的剑祖了。
    倒是此人出言示警的恩义,我尨山剑派领了。”
    东来真人轻飘飘地下了决心。
    “可是……剑祖,您就算有十万分把握,此事还是多做计较为好,徒孙行事鲁莽,连累门人子弟受难,受什么惩戒都无怨。
    倒是剑祖身系尨山剑派安危,又是大成王朝真正的中流砥柱,还请务必三思而后行!”
    鲁正风虽然性格莽撞了一些,但这次也是几百年来第一次吃大亏,以往的灾难,都是以一身强绝的剑道,或是人多势众,硬生生破去了。
    “传我尨山剑令,凡是我尨山剑派的弟子,不许踏出大成国境一步,顺便也通知一下各方修炼势力,守好大成便是,切莫去函天城蹚浑水。
    至于你,先回尨山去报信吧,此事,本尊自有计较。”
    “是,剑祖!”
    鲁正风御使飞剑腾空而去,东来真人却挥手在桌上摆出了一个香炉,再拿出三根特制的香,点燃插上。
    只见一道道青烟,凝出了三只飞鸟,围绕着他转了几圈,便点点头,飞向了三个不同的方向。
    半个时辰不到,天际响起一声鹤鸣,只见一道白光由远及近,从天而降,落在了院中,化出一人身形。
    此人白发苍苍,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目开阖之间,隐隐有许多剑芒氤氲其中。
    “鹤道友来得好快,五百年没见,一身庚金剑意愈发强大了。”
    东来真人拱手行礼,请他入座。
    “你也更强了。”
    东来真人:“你我未决生死,不谈胜负。”
    那白发剑修不太善言辞,入座之后就独自品茶。
    “鹤兄,五百年了,你怕是第一次下巫山吧。”
    “没事,自然不必下山。”
    东来真人叹息一声,说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便看开一些吧。”
    “你是人,不懂。”
    东来真人淡淡一笑,也不再说话,这家伙的脾气是没得改了。
    两人便各自喝茶,连交谈都没有,几个时辰过去,又有一道御物的遁光自天边而来,落在院中化出一个老者。
    此人齐老无比,弯腰驼背,乍看之下好似长了满脸的蛇纹,细看才能察觉那是某种龟首纹理。
    “哈哈哈,东来道友,鹤道友,小老儿离得最远,来晚一步了。”
    “桂道友的云梦潭距离此地六千余里,千里迢迢赶来,倒是东来过意不去。”
    姓桂的老者入座之后,便看向剩余的一个空座,讶色道:
    “镜湖的那位还没到?”
    “鱼龙道友素来嗜睡,也许正在修炼的关键时刻,便不等他了。”
    东来真人摆摆手,示意无妨。
    倒是老者嘟囔一句:“这厮也太怕死了,每次打架都不来,下次被人打到镜湖老窝的时候,我看谁帮他。
    喏,人家鹤道友就够意思,为情所困,五百年都不下一次山,自家婆娘才隔着几百里都不去看一看,可是每次打架都没有迟到过。”
    这话一出口,那位姓鹤的道友,原本没有血色的脸,一下就涨红了,眼中的剑芒喷出两尺多远,这是怒火中烧的迹象。
    “咳咳,桂道友,话不能这么说,不提那位鱼龙道友,至少你我三人攻守互助,这两千年来一直是并肩作战的。”
    东来真人眼看这是要打起来的样子,连忙转移话题,说自己前几日去了一趟燕宂州的神山,发现那里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而且,还得知千灵教换了教主,那位化丹境巅峰的千灵真君失踪了。
    “那狗屎吃人的神山,老龟是不敢去了,两千年前那一回只不过踏入了一只脚,一瞬之间便没了,结果足足花了一千年才长了回来。”
    “神山,不可进。”
    果然,原本就要打起来的二人也不怄气了,东来真人见那位镜湖的鱼龙道人是真个不来了,才说明了召唤二人的缘故。
    “二位道友也知道那鬼方神殿来历很大,此番撕下脸皮,插手凡人之间的战争,说不定便是想复辟那传说中的阴山皇朝。
    我此去函天城,必定全力以赴,成败倒是不重要,却不能丢了大成气运,令这万里疆域上的生灵受难。
    所以,还请二位道友为我压阵。”
    “东来道友剑道无敌,单打独斗自然不惧那些妖魔邪道,若是想以多欺少,老头子别的不敢说,打架可能不如鹤道友,关键时刻帮你挡几百下还是可以的。”
    桂姓道人第一个拍胸口答应,那鹤道友也点点头,说道:“鹤某必定全力以赴。”
    “好,那我们明日便出发,前往函天城。”
    东来真人心中暗忖,有这二人相助,他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不过,活得久了,所思所想自然不会一味地乐观,也想到万一局势有变,整个大成便空虚了,也不知那位神秘人会不会出手。
    “此人应该和大成颇有渊源,却不知究竟是何方高人。”
    万里大成,在凡人眼中是十足的人杰地灵,但东来真人却知道对于修炼者来说,这里不过是穷乡僻壤,总共便这么几个高手,算上那个贪生怕死,总是在镜湖下面睡觉的老鲤鱼,一共也就四人。
    三人数百年未见,便陆续聊起了一些稀奇事。
    “日前那东来紫气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幺蛾子,害的老龟我一口气睡了半个月好觉,未曾想今日倒是又冒出来了,睡不了懒觉咯。”
    “这紫气东来乃是天地之精,极为神秘,你我日日晨晖时观它修炼悟道,看似天天见它,实则如那日月一般,只可远观,难以估量。”
    “此事有些古怪!”
    “哎呀,鹤道友,古怪什么?那东来紫气既然是天地之精,说不定就是通灵神物,也许自己长脚跑了,便是跑你那巫山剑宫去了也有可能呀。
    让我说啊,跑了倒好,这每天跟点卯一样,急吼吼地让我们起床修炼,不修炼吧,心里痒痒,总觉得吃了亏,修炼吧,三五十年也未必就有多少收获,还睡不了懒觉,实在是难受。
    老夫这一千年来,才连着睡了十几天好觉,平日里看似天天睡,每到了那个点儿,也得半睡半醒,修炼一个时辰凑个数,心里才安生。”
    那桂道人一说,东来真人也觉得此事确实有些蹊跷。
    “我也遍查了古书,确实未曾出现过此物失踪的记录。”
    “唉,老夫倒觉得不意外,以前没跑,日前不就跑了?让我说啊,指不定过几天又跑了,干脆一年半载不回来,大家都睡个好觉,餐霞食气,实在是鸡肋。”
    “桂道友,这亘古未见的事情,看似小事,实则是天地气机变化之数,还能说跑又跑?这次你这嘴怕是不灵了。”
    东来道人倒是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大战临近,找些话题转移一下气氛,三人也算叙旧了。
    ……
    云苏自然不知道这东来真人的一番安排和打算,今日晨晖时分,九天之上再次出现东来紫气的天地景象时,他便察觉紫霞有些不对劲。
    “这紫气东来乃是天地气象,和日升月落,白日黑夜一般,是一种自然衍化的天地规则。上次钓走了你,但天地自然还会再行演化,你便安心跟着我,别的不说,有我一口,便有你一口。”
    这紫霞说不出来话,却急的不行,不断在云苏的面前变幻形状,但变来变去,也不知道它到底要变什么。
    这就是惯得了,没喝够,连肢体语言都组织不好。
    云苏拿出了一坛五十斤的烧刀子,也不给它斟酒,直接把它丢了进去,咕噜噜,这就是一通好喝。
    半柱香不到,酒坛便空了,一滴酒液都没了。
    紫霞又腾空而起,摇摇晃晃的,明显有了三分醉意,但还没有喝够,朝着云苏的酒瓶蹭个不停,无奈之下,云苏只好把如意袋中剩下的鱼泉酿都给了它。
    这家伙不哭也不闹,软绵绵的毛球儿一样,就跟他以前养的猫一样,缠起人来没完,不喝点不罢休。
    两瓶鱼泉酿下去,紫霞终于喝够了,在空中一阵剧烈地变幻,最终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手里还拿着一根长长的东西,坐在空中。
    它还努力地作出挥抛的动作,看的云苏一愣一愣的,心头冒起了一个不太真实的想法。
    “这是喝多了吗?”
    云苏因为另有要事,也没时间慢慢哄它,便装作懂了,点了几下头,紫霞好似也能看懂这个动作,兴奋地在空中直蹦,就跟翻筋斗似的。
    撸好了紫霞,云苏便分出一缕神识去何濡明的中军大帐查探情况。
    这一场大捷,定波军最终消灭了七千余名乌兰铁骑,击杀近五千人,俘虏一千多人,另外有不少散骑跑丢了,迷路了,正在四处搜捕。
    而何濡明最满意的,还是缴获了三千多匹乌兰人的热血马。这草原上的热血马,是骑兵梦寐以求的坐骑,死了的也是好东西,定波军晚饭就是一顿全马筵,剩下的太多吃不掉,放着又容易坏的,都下令分给了来运送补给的百姓,一匹马接近两千斤,两千多匹受伤或者刚死的乌兰马去了边边角角也还有数百万斤马肉。
    有后方四个州在送补给辎重,定波军的将士一点儿也不愁吃,蔬菜肉类都很充足,那些运送补给的民夫百姓们却是十足的可怜人,大多每天也就拿一两个铜钱,分点儿额定的干粮。
    许多人冒着风险来为大军送辎重,除了同仇敌忾,为保家卫国出一份力以外,也大多是想挣点铜钱,同时上了路便能少吃家中几顿饭,能给婆娘娃子们多留几口。
    定波军的粮食补给,哪怕再充裕,民夫们也没权享用,除了那一份额定的口粮,谁动其他军粮谁被砍头,没得商量,哪怕是饿得慌了也根本不敢吃,但定波大将军何濡明赠送的这些马肉,民夫们可真真是万分惊喜。
    苦哈哈的民夫们都觉得,这位何将军和一般的将军老爷不太一样,不会无故惩戒大家,还体贴民情,开恩分肉。
    一时间,打了一场大胜仗的定波军还没有这些民夫老百姓们激动,一时间人声鼎沸,只见大家都是人背马驼,前脚到了没走,当天又赶到了前线的合计五万多名民夫,每人都分了一大块,开开心心背回家去,准备给婆娘娃儿开开荤。
    别看满战场都是伤马死马,这些民夫苦力,吃过马肉的人可是屈指可数。
    “定波军大捷的同时,鬼方神殿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啊。”
    云苏看到何濡明收到的军情密报上说,定波军的派出的一些密探发现乌兰国太子再次完成了对西征大军的合围,从时间上来看,应该已经发动进攻了。
    那金吾大将军戴天澜早就妖蛊深种,国师炙阳真人,也就是那鬼方神殿的古字辈弟子阴古风,将完成一场壮举,一举反杀数万乌兰铁骑。
    云苏知道,接下来就会是鬼帅图尔多分兵去救乌兰国太子,然后何濡明必然会乘机夺回函天城。
    那时候,函天城下,便是两国决战,也是自己送鬼方神殿回老家去看看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