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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淹脸色平静无比,取过了古琴,轻轻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远远的传了出去。是啊,逃出总管衙署容易,逃出山东道就难如登天了,想要潜逃数年更是比做神仙还难。
“第二条路,面见胡雪亭。”杜如晦慢慢的道。胡雪亭属于混乱邪恶阵营,杀人的几率虽然高达九成,但却有一成的可能性会放过他不再追究。一成的可能性虽小,与第一条路的必死无疑相比,这几率已经值得赌一把了。
“是啊,有一成的几率。”杜淹笑了,手指不停,优美的琴声在手指之间翻滚。杜如晦没有说实话,但不要紧,他没有必要揭破那一层真话,他知道就行了,杜如晦也知道他知道,大家没有必要说透,为了杜家不至于断了血脉,这个结果也不错。
“这两条路,杜某不能决。”杜如晦道。杜淹笑容满面,这个侄子了不得,懂得利用不做选择,逼迫他们做选择。虽然很是稚嫩,但杜家有子如此,也不怕绝后了。
“第二条路,你算错了。”杜淹温和的配合这个聪明绝顶的侄子,杜家需要有人活下去。“其实,第二条路活下去的几率有九成。”
杜如晦缓缓的点头,是啊,有九成。
……
一群将士大步的走进了山东道行军总管衙署。
“圣旨到!”某个将领大声道。
杜如晦和杜家众人轻轻的拍去身上的灰尘,慢悠悠又规规矩矩的列队跪下。
那将领看着一个不少,从容无比的杜家众人,心中佩服,到了这种地步能够镇定从容的都是条汉子。
“……令山东道行军总管杜如晦,贡士杜咤,杜淹……并家眷进京面圣……”圣旨简单的很,没有罪名,没有呵斥,只是让杜家全族进京,但山东道行军总管衙署中的官员神色中立刻有了变化,谁都感觉到了圣旨中带着莫名的杀气,好些人互相打着眼色,看这将领的态度,只怕杜总管是要倒大霉了。
“杜总管,末将与你直言,有人把你告了,案情很大,上达天听,其中的是非曲直,末将是不敢置言的,圣上自有决断。末将奉命护送诸位进京,一路定然以礼相待,诸位也莫要令末将为难。”那将领轻轻的拍着腰间的长剑,你是不是钦犯,我管不着,没定罪以前肯定客客气气的押送你进京城,但是你要是想要逃跑,或者有人救你,那我立马斩杀了你。
杜如晦微笑点头:“有劳将军了。”神色间没有一丝的惊慌。
“且容本官交接工作,半个时辰即刻,将军不妨坐在一旁休息。”他微笑着道。一群总管衙署的官员急忙上前,杜如晦就当着那将领的面,把山东道的事情三言两语的交代下去,有条不紊。一众官员有些疑惑了,难道杜如晦是受了冤枉,否则为何如此的镇定?
“总管一路小心。”一众官员客客气气的对杜如晦道,不论杜如晦以后是倒霉还是高深,他们没有必要掺和到其中。
……
杜如晦一路去丹阳,家人都被分隔了开,每人坐了一辆马车,绝不给众人串供的机会,那将军甚至派人贴身跟着杜家众人,绝不让众人有任何机会单独见面。
杜如晦微笑着,心中更加确定没有逃跑是对的。胡雪亭血战得天下,这军队之中处处都是她的人,一道总管看似手中有兵将,其实也就是空皮囊而已。
到的丹阳之后,杜如晦等人立刻被单独送到了各处,却也没有审问,杜如晦早有预料,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少了半分。
“胡雪亭又不是真的星君,哪里能够真的日断阳世,夜判阴间。”杜如晦默默的想着,取出了书本,细细的看着,也不焦虑。
隔壁的院子中,有琴声隔墙传来,他侧耳倾听,应该是杜淹或者杜咤在弹琴,听这琴声稳定悠闲,果然心态极好。
“若是运气好,我等都能过得了这一关。”杜如晦淡淡的笑着,轻轻地朗诵着书本:“……然则天亦何欲何恶?天欲义而恶不义。然则率天下之百姓,以从事于义,则我乃为天之所欲也。我为天之所欲,天亦为我所欲……”
……
山东道行军总管衙署。
李密冷冷的看着杜家的家丁仆役:“来人,拿下了。”一群衙役恶狠狠的抖着手中的铁链枷锁,狞笑着走向杜家的家丁仆役。一群家丁仆役脸色都没有变一下,淡然接受捆绑。
一个刑部的官员转头看了一眼李密,事情不太妙。若是寻常的贼人,看到衙役凶神恶煞的抖着铁链枷锁,心中立刻就怯了几分,待到看见衙役的狞笑,更是会有些惊慌失措,或者倒退几步,或者伸手欲格挡,或者屎尿齐流,哪怕真的没有犯罪,心中也会惊恐,止不住的脸色发白,腿脚发软。但眼前这百十个杜家的家丁仆役竟然人人镇定自若,这就很不正常了。
“只怕是老手。”那刑部的官员低声道,李密脸色铁青,真是不太妙啊。
“尽力而为吧。”李密咬牙道。
……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杜如晦心中平静无比,丝毫没有被局限在小小的院子之中而烦躁。有刑部的人借着送饭菜,婉转的试探他的口风,他只是道:“久为官身所累,少有时间好好读书,这些年来是越发觉得才疏学浅了,能有机会好好读些书,静养身体,那是圣上体谅下臣。”
看着那些刑部的人失望而归,杜如晦并没有露出一丝的讥笑,依然温和如玉。这不是他尊重一个小小的衙役,体谅衙役秉公办事,而是他身为高贵的门阀子弟,身为高高在上的大越山东道行军总管,有什么必要与那些下等人计较?上等人的温和与礼貌,只是因为蚂蚁没有资格让他们生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