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别离的时候总会本能地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磨磨蹭蹭了好久才挨个离开。
    路茗是被路辨非催着来到云筱面前的。她脚尖踢着草地上的碎石，声音颇为局促：“我和我哥要走了。”
    她每次说心里话的时候，从小到大练成的伶牙俐齿全没了：“其实……我也没那么讨厌你。”
    云筱挑了下眉，慢悠悠道：“我知道啊。”
    不然，怎么会在进这个最终副本之前特地打个电话来。
    路茗被说地有些窘：“总之！”
    “总之以后就不怎么见得到了。”她顿了顿，“我和我哥在考虑，过段时间搬家到A市去。如果真的搬了的话，看在认识这么久的份上，别忘了来打个招呼。”
    “到时候我们请你，”路茗扫了眼苏景珩，纠正道，“请你们吃顿饭，聚一聚。”
    ……
    游戏里的天即便是到了夜晚都干干净净，深色的夜幕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月光丝绸一般洒落下来。
    星星挂上天空的时候，还有将近一半的人没走。
    布塔里亚的声音带着笑意：“不急着回去？”
    也不知道黑夜里哪一处还在歇着的人答了一句：“不急，想先跟这里的认识的人道个别。”
    副本的那些npc们，不管好的坏的，都帮了他们良多。
    以后可就见不到了。
    三大公会的人早就管自己走的走，讨论的讨论。
    云筱和苏景珩离开荆棘王宫的时候没去打扰他们，只和依然留在那里的柯凯、许旷等散人说了声。
    柯凯的眼睛里是少有的郑重，他对着两人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当时在糖果屋，我一颗心很傲，总觉得自己有能带着大部分人通关的能力，对你们态度也说不上好。结果在那个森林，我差点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很——”
    他一句“谢谢”还没说完，就被云筱摆摆手阻止了话题。她弯眼开玩笑道：“打住打住，我可受不起。”
    糖果屋那个时候，她可没闲心救人。
    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那回她遇到苏景珩开始的。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平平安安的结束了。”云筱偏头对苏景珩笑了下，“说起来，真正要谢谢那次副本的是我。”
    柯凯：“……”
    怎么感觉又不知不觉被塞了一口狗粮？
    反倒是许旷突然一拍手：“我就说，我之前碰到你们的时候，是不是就问过你俩是不是男女朋友？”
    他睁大眼睛：“小云那时候居然还跟我说，让我猜？”
    云筱动作一顿，眼神颇为无辜：“那时确实还不是。”
    “那时不是现在也是了。”许旷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没什么需要打招呼的，离开的时候心满意足，还不忘自顾自夸了一顿，“我看人还是蛮准的。”
    云筱：“……”
    天空落下黑色的帷幕，像一层安静的纱，把一切遮得朦胧不清。
    云筱挽着苏景珩的手走出好远，又破天荒地回头看了一眼。
    还在讨论的玩家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纷纷朝两人挥起了手。在这次副本才认识的陈勇梁几人挥得最起劲，郭颖还隔空比了个心。
    隔着夜色，云筱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在心里默默地想：
    这个场景，她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
    她曾是时间长途中一位孤独的旅者，看过游戏世界的春夏秋冬，看过山脉与海洋，走过盆地也爬过巍峨雪山，一路风霜飘零。
    而现在，远处是高耸入云的豆子树，一旁是从天而降的城堡。草坪上，跟她并肩过的人送上最真诚的告别。
    云筱收回目光，在扫过自己的背包拉链时又顿了片刻。她盯着那出空空荡荡看了半响，抬手戳了戳苏景珩：“之前在战斗的时候，你送我那个莴苣挂件好像掉了。”
    跑得太急，都没注意到。
    “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云筱笑着问，“怎么办？”
    苏景珩跟着一起笑：“再买一份。”
    “一个不够。”
    “那就多买几个。”
    “……”
    ***
    两个人在游戏世界逗留了一晚，没急着走。
    蒋同和周奶奶他们没有参与后续上天的一系列任务，见到他们回来，这才一个个放下心离开。
    云筱和苏景珩又在卡里萨国住了一晚。
    连着跑了几天，却没累着，精神越来越亢奋，于是第二天早上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再去游戏世界的各处逛一圈。
    .
    可能是因为布塔里亚醒了的缘故，沃哈王国玛莎的占卜铺子生意更旺了，队伍排出去几十米远。
    云筱把当初苏景珩买莴苣挂件的摊子上的所有小玩意儿都买了当纪念，隔着队伍的两端冲拉开门帘钻出来的玛莎笑着摆摆手。
    .
    布塔里亚国因为幻象产物造成的破坏已经差不多修整完善，曾经互相看不惯的穷人和富人趁着有太阳出门聊天，斯格劳斯街的集市终日挤满了人，热闹的像是在过节。
    两人被勾起了兴趣，跟着逛了会儿，竟还遇到了同样来玩的姜杭和邓秋。
    云筱看着他们两人跟游戏世界居民一个风格的服装笑出了声，被姜杭黑着脸打断辩解：“反正我俩现在都是npc了，入乡随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