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宋初又叫了一声：“唐识。”
    唐识明白了，她只是想确定，他在不在。
    他手在女孩脑袋上抚摸着，有点像宋初摸狗蛋的时候：“在呢。”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 谁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唐识感觉到腿上一抹热, 那抹热迅速转凉。
    宋初哭了。
    唐识坐到地毯上，宋初自然而然被他搂进怀里。
    茶几上摆放着月饼, 某个电视台重播着中秋晚会，热热闹闹的氛围却衬得宋初心里越发荒凉。
    自从唐识回来后，宋初一次都没有提过以前的事。
    就好像她根本不在意了般, 现在唐识知道, 她不是不在意了, 而是……在意了就如何？
    她现在成长为了自己还算喜欢的样子, 更加独立和懂事，但她还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改变过去，没有办法改变宋茂实和陈如馨都不要她的事实。
    宋初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主动谈起过往。
    “我妈妈是在一个雪夜离开的，你知道南川很难下雪，但那天晚上她走了之后，南川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我还记得我坐在床边，看着地面的雪一点一点积起来，越来越厚。
    “她离开的前两个月，宋茂实每天都打我，喝醉也打，输了钱也打。
    “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她，因为我知道她爱我，她离开只是因为是在受不了宋茂实了。我知道她有一天会回来接我的。
    “我等到她了，她真的回来了，我们在一起，有很多很多很珍贵的时光。
    “后来，她遇到了秦叔叔，他们重新有了一个家。我大概是多余的，所以她不要我了。”
    宋初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她花了很长时间来接受自己再度被抛弃的这个事实，可她越云淡风轻，唐识的心就越一抽一抽的疼。
    那段时间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把微信账号都注销了，彻底消失在了每个人的生活里。
    他没有陪在她身边。
    他注销微信号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想斩断一切熟悉的人和物，在国外专心上学。
    他那会儿觉得这边没什么割舍不下的，现在他有点讨厌当时自认为潇洒的自己了。
    良久，宋初才又继续开口，语气依旧很淡，却又与刚才的平静不同，带了点颤音：“那时候我就在想……”
    默了两秒，宋初才又出声道——
    “唐识，没有人爱我了。”
    她被舅舅和舅妈接到临安，可她终究还是感觉到自己在那个家里，只是一个外人。
    她尽量扮演好一个好外甥女，不让陈如温和王莹觉得她是个坏小孩。
    因为害怕自己被再次丢掉，所以那一段时间的宋初，像是一个没有自己情绪的提线木偶。
    她很清楚地知道，如果她犯了错，没有可以为她撑腰和托底的人。
    那个时候，唐识的微信号注销，她总会想，唐识还会不会再回来。
    可能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见了，即使她运气够好，在漫长余生的某一刻能够再次遇见唐识，他们也可能早就不是彼此记忆里的那个人。
    但她还是想搏一把，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了。
    唐识的出现，在她无波无澜的青春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走了，惊涛骇浪也走了。
    她的青春里，空有一身疲惫。
    她曾经在无数个暗夜里，听到自己说。
    “可是唐识，你来了。”
    于是她更加拼命地学习，只想考来北京。
    每一个听英语听力听到吐的夜晚，每一个刷题刷到烦躁的时刻，只有两个词在她脑子里出现。
    一是唐识，二是北京。
    北京他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他最爱的外婆也在这里，总有一天她是能等回他的。
    于是她高中毕业，义无反顾地来到他的城市，哪怕再遇到他的机会渺茫。
    唐识捧起她的脸，温热的指腹从脸上抹过，泪痕就此断裂。
    男人一字一顿，像是在说誓言，庄重又认真：“初初，从现在开始，你不用把难过藏起来。从今往后，你往你喜欢的样子活，我给你托着底。”
    宋初双手环住唐识的腰，紧了紧。
    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唐识这样的人，在她荒凉无垠的青春里出现过。
    她年少时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阳光，温柔。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是她的谁，但也正是他，让她对这个世界还心存欢喜。
    “唐识，谢谢你来爱我。”
    …
    宋初帮同事代了两天班，关系没有很好，是见面最多能客气地打招呼的那种程度。
    所以她忙完自己的事回来，就跟宋初说，帮她代两天，给补回来。
    宋初没同意，这不是什么大事。
    但拗不过对方坚持，宋初也就多了两天假期。
    这两天，唐识都因为手术，到凌晨才下班。
    宋初怕他疲劳驾驶，这两天车都是她开。
    幸好她大学的时候于琬报驾校的时候，拉着她一起报了。
    但驾照拿到之后，她一次路都没上过。
    刚开始的时候，宋初其实还挺没信心的。
    但唐识莫名很信任她，她也就硬着头皮开了。
    一路上，她其实还挺担心唐识像驾校教练一样在旁边念叨的。她最怕有人说话，那样她特别容易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