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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一句话,听得杜氏泪如雨下。她颤颤地急行两步,一把扶住自己的儿子。
“廷儿,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苏敬中上前,哽咽回道:“母亲,您不是在做梦,儿子真的好了。”
杜氏闻言,放声痛哭。她的哭声有喜悦有激动,还有压抑许久的宣泄,以及说不出来的心酸和悲伤。
所有人都跟着哭起来,杜沉香在低声啜泣、苏闻在无声流泪,苏离也在默默擦着眼泪。这一天,他们真是等得太久了。
她一双泪眼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十年了,多少了日日夜夜,她无数次午夜梦回,回到儿子中毒的那一天。
那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热,树叶蔫耷着没精打采,蝉儿却是聒噪得厉害。那一天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儿子出门之前还让她不要担心。她忘不了儿子出门时的样子,身姿挺拔如松如柏,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站着的儿子。
苏敬中的毒是许氏下的,事情的起因是他和苏敬北的那一场争执。
苏敬北是苏洮和许氏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得宠的一个。他自小骄纵,为人极为张狂,且性好美色,屋子里姨娘妾室常换常新。他还喜欢喝酒,一喝醉就放浪形骸。他和苏敬中争执的缘由是就是因为他醉后无状,居然对着杜沉香说一些不干不净的混账话。
苏敬中本是沉稳之人,若不是气极了定然不会动手。也就是在那一次,他动手打了苏敬北。许氏哪里肯依,在苏洮面前又哭又闹。
苏洮派人来请苏敬中过去问话时,杜氏险些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质问,后来她所有的后悔都是因为那一念之差。如果她当时没有那么多顾忌,那么她就会和儿子一起去。若是她陪着一起去了,或许儿子就不会中毒。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儿子居然会在自己父亲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下毒。
等杜氏赶到时,一切为时已晚,所有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更可恨的是,苏洮拒不承认这件事,还说苏敬中是在之前就中的毒,根本不是因为喝了他屋子里的绿豆汤而出的事。
幸好高神医及时出手,苏敬中总算是捡回一条命。他醒来后一言不发,眼神无光宛若死人。即使知道父亲不喜欢他,他却也不曾想过父亲会那么对自己。他知道毒不是父亲下的,可正是因为父亲的纵容和包庇,许氏才会有恃无恐。可笑的是当他听到父亲让他喝汤时,他内心还曾生出一丝感动,以为父亲是怕他中暑关心他的身体。
从他醒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
他望着老泪纵横的母亲,再次哽咽。
“母亲,这些年是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我的儿…你受苦了。”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似要哭尽这些年的艰难不易。
苏离望一眼院外,虽说母亲已经让人清理闲杂人等,但在外面总归是不太好。她平复一下情绪,道:“祖母,父亲,我们进去说话。”
杜氏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附和,“对,对,我们进去。”
她扶着儿子,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天,老天这是真的开了眼,让她的廷儿不再受苦吗?
第18章
一家人进屋,苏敬中落座之后慢慢说起自己解毒一事,声音尽力平缓却依旧带着颤音。当杜氏听到儿子的毒是孙女所解时,眼睛满是震惊。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孙女,话还没有问出口,却是先尝到咸湿的眼泪。
苏离大致提了一下解毒之法的来处,还是那套无意间得到前人手札的说法。所有人都不疑有他,皆道是老天有眼。
苏敬中身上的毒像阴霾一般笼罩在他们这一房,十年来不曾有丝毫的消散。如今一朝毒解,仿佛拨开浓浓重雾后终于得见天日。
杜氏又哭又笑,激动高兴之余表示自己要亲自去寺庙进香还愿。
苏离沉思一会,道:“祖母,孙女以为此事暂时不宜声张。”
“母亲,满儿说的是。廷哥的身体还没调养好,那起子黑心肝的若是知道此事,怕是又要生出什么坏心思。”杜沉香也说。
杜氏脸色瞬间凉沉,点头,“是我思虑不周,一时欢喜忘了那些人。”
“母亲若真想还愿,让巩嬷嬷去即可。”杜沉香又道。
巩嬷嬷是杜氏的心腹,杜氏想了一下点头同意。
说了一会话,杜沉香怕苏敬中身体受不住,便提出告辞。杜氏一听,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赶紧让他们回去歇着。
苏敬中确实有些累,他心知来日方长不用急在一时,等他养好身体后再孝顺母亲也不迟。他被妻子儿子左右两边扶着离开,杜氏和苏离送他们到院门口。
苏离是被杜氏留下的,杜氏有很多话要问她。
祖孙二人先是说起苏敬中的身体,谈论的都是如何为其调理身体一事。杜氏听得十分认真,慈祥的眼神中不时闪过欣慰与愧疚。欣慰的是那么厉害的毒,连素有神医之称的高神医都不能解,而她的满儿却做到了。愧疚的是别人家的姑娘养在深闺不知世事艰难,她的满儿却太过早慧让人心疼。
她怜爱地摸着孙女的发,心情复杂。
“孩子,这些年…你辛苦了。”
苏离瞬间红了眼眶,看着眼前的祖母,她想到了上辈子的外婆。两辈子的亲人中,她最亲近依赖的是外婆。
祖母有父亲有母亲还有哥哥,父亲有母亲有祖母还有哥哥,母亲有祖母有父亲还有哥哥,哥哥也有祖母父亲母亲还有自己,但在上辈子她是外婆唯一的亲人,外婆也是她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