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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闻骑马,在前面领路。他时不时看一眼身后的马车,确保妹妹的安全。距离上次出城,已过了一段时日。每每思及当日之事,他依旧心有余悸后怕不已。所以这次妹妹出京,说什么他也要跟着。
东来寺坐落在圣都城外以南一百里处,是一座百年古刹,有着顺朝第一寺之称。所谓佛气东来普泽世人,这些年寺中香火极旺。
途中先是经过一些村庄,然后渐行渐偏。
茫野之中,零落着一些田地,偶尔可见几位农夫正在劳作。再往南前,田野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丘陵山地。山林旁边有一空地,空地搭着一座草棚。草棚的妇人远远看到他们,便挥着巾子招呼他们下车歇息喝茶。
苏闻跳下马车,隔着车帘问苏离,“满儿,要不要歇歇?”
颠了这么久,苏离当然想下来松松筋骨。
侯府的马车再好,也架不住乡路坎坷,这一路颠来颠去,她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思及后世舒服的出行工具,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很快,她就回过心神,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这条路是上东来寺的必经之路,以前她和祖母也在此处歇过脚。她记得当时茶棚的东家是一对老夫妻,而今换成一位中年妇人。妇人热情地招呼他们入坐,转身忙着给他们沏茶倒水,看上去是一个爽利人。
茶棚的茶水自然称不上好,好在点心不错。
此时日头高悬,灿阳铺洒在山林中。风在阳光中染上暖意,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极为舒服。苏离注意到茶棚不远处的树下坐着两个乞丐,皆是衣衫褴褛的模样。一位是年长的老人,一位是十几岁的少年。老者闭着眼睛晒太阳,看上去像睡着一般。少年乱发遮面,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不时看向他们这边。
正喝茶时,打路边又来一行人,也停下来歇息喝茶。
“曾娘子,你从哪又收留了这两位吃闲饭的?”其中一人打趣,看上去和妇人应该很熟。
被称为曾娘子的妇人怜悯地看向树下的两人,叹息道:“都是苦命人,能帮一把是一把。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能耐,不过是舍些饭菜茶水给他们,不值几个钱。”
“娘子就是心善。”那人又道,目光直往苏离身上瞄。
苏离长得好,娇而不媚,既有少女的纯,又有不符年纪的淡。她安安静静地坐着那里,极容易让人想到山谷里盛开的幽兰。
那人眼中不掩惊艳之色,频频打量。
苏闻“腾”地站起,挡住那人的目光。
苏离着他的衣服,“哥哥,我们走吧。”
匆匆过客而已,不必在意。
那人行走在外,自然不是什么没有眼色的人。一看兄妹二人的衣着,也知他们不是什么平头百姓。他立马识趣地低头喝茶,再也不敢往苏离身上多看一眼。
苏闻轻哼一声,算这人还有点眼色。
如果真是不长眼的,他手里的鞭子可不饶人。近日来他勤文习武,不敢有一日怠慢。一心想更强大的同时,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这时来路上又驶来一辆青油布的马车,架车的人瞧着还有几分熟悉,好像是谢让身边的那个王敢。
苏离眯起眼,尽力忽视突然涌起的那丝欢喜。好看的秀眉轻轻拧着,暗忖着此人身体应该还未恢复,这么急着出京做什么?
那辆马车还未停稳,就听到谢让夸张的声音。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帘子,露出令人惊艳的那张脸。仿佛是一阵春风吹来,满山遍野都开满鲜花。
“苏兄,真巧!”
苏闻惊讶问:“谢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让从马车上跳下来,姿势十分赏心悦目,“我在京中闷得慌,便想着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真是赶巧,居然遇到苏兄。”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衣,端地是唇红齿白俊美无双。
茶棚的几人交头接耳,有人说好俊俏的公子。那曾娘子看直了眼,险些被茶壶里滚烫的茶水烫了手。
这么俊俏的公子,谁见了都会感叹一声老天爷偏爱。
苏闻不疑有它,回道:“我们要去东来寺,你呢?”
“巧了!”谢让笑得灿烂,凤眼满是星辰,似是从未经过阴雨与风霜。“我也要去东来寺,正好与你们同行。”
同行?
苏离表示怀疑。
她敢肯定谢让口中所谓的赶巧是人为,一时之间摸不透对方的来意。她不理会寒暄的两人,径直上了马车。
苏闻见妹妹上车,朝谢让拱手,“谢公子,请!”
谢让还了一个礼,“苏兄,请!”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远,茶棚里的人还伸着脖子张望。
苏家兄妹没有直接进寺,而是歇在山脚下的一座宅子里。圣都城的世家大户们一般都有别院,这里七零八落的宅子便是为此。谢让的马车则停在苏家别院不远处的另一座宅子前,那处宅子是谢家嫡支的产业。
苏离想起那次在谢让家里碰到过谢家嫡支的二公子谢谦,心道谢谦对这个便宜的隔房堂弟倒是不错。她看着那个站在谢家别院门口装模作样的人,唇角扬了扬,心情随之开豁。
苏闻安置完毕,转头看到妹妹在笑,十分纳闷。
顺着妹妹的视线看去,看到的是别院里的一棵松树。松树似云如伞,旁边是一块湖石为衬。湖石之下有个小水池,池水清澈见底,并无鱼来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