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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其洲比她晚一步下车,站稳后说,“这是霰,不是冰雹。”
戚百合没反应过来,“什么险?”
辛其洲把手里的书分给她一本,慢腾腾地解释,“霰是有雪状结构的冰柜粒子组得固态降水,在高空中的水蒸气遇到冷空气凝结成的小冰粒,通常在下雪前或下雪时出现。”
戚百合听得一知半解,又不想表现出没听明白的感觉,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你给我书干嘛?”
辛其洲给她换了本硬封的,“遮在头上。”
戚百合看了眼封面,《编程珠玑》,为什么他总是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
“不用了,别淋坏了,我还没那么娇气。”
辛其洲看了她一眼,白皙的皮肤,纤长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眼,看起来就娇气得很。
他抿了抿唇,淡声道,“市图书馆借的,不是孤本,也不贵,淋坏了我重新买一本。”他说完,把书放到了戚百合的头上。
她扎着高马尾,恰好和颅顶持平,那本书一动不动,稳当得有些诙谐了。
戚百合感觉自己像个书架。
她把书拿下来,塞回辛其洲手里,扯下了围巾,“干嘛浪费钱,又不是大冰雹,拿围巾挡挡就好了。”
辛其洲表情松动,“这围巾......”
戚百合专心整理围巾,头也没抬地说,“老阮给我的,他应该不要了。”
辛其洲将两本书重新摞到了一起,极轻极快地“哦”了一声。
到家以后戚百合就去洗了澡,临睡前躺在床上,她想起还有事没做,拿起手机给辛其洲发了条消息,“明天还是八点?”
辛其洲回得很快,“明天你不用去。”
戚百合:“为什么?你不是要吊三天点滴吗?”
她促狭心起,开玩笑,“不会是怕护士小姐姐误会吧?”
辛其洲从卫生间出来,从架子上随手抽了条毛巾,一边擦湿头发,一边看手机。戚百合发了好几个emoji过来,捂嘴笑的样子贼兮兮的,很符合她伶牙俐齿的形象。
辛其洲勾唇笑了一下,刚打了几个字,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昨天戚百合坐在花坛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那副可怜巴巴的劲儿。
他又把打好的字逐个删除。
过了七八分钟,戚百合都快睡着了,枕边的手机才震了一下。
xqz:“明天会下雨吗?”
这寒冬腊月哪来的雨?
戚百合觉得这人是学习学傻了,翻了个身把手机塞回枕头下面,就继续睡觉了。
闹钟响起得时候,戚百合把头埋在被子里,进行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
眼下入了冬,天亮得越来越晚了,七点半左右的时间,窗帘外面还是灰扑扑的天,看起来沉闷得很。
她睁眼望着天花板,发了两分钟的呆,最后还是决定贯彻自己言出必行的人设,挣扎着坐起来了。
品德高尚的奖励是拉开窗帘,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
戚百合兴奋得从衣柜中翻出了羊绒斗篷,那是她开春时在少女杂志上看到的,当时省吃俭用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买回来,却没机会穿了。
这段时间,因为种种莫名其妙的麻烦,她一直过得挺灰头土脸的,眼下穿上了新衣服,大约是心理暗示,戚百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焕然一新。
她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渐渐不满自己刚起床没什么精气神的脸。好在是星期天,化妆也没人管,她坐在书桌旁,兴致勃勃地把抽屉里的化妆品都拾掇了出来。
辛其洲走到昌文书店门口的时候,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大约是因为下雪了,书店还没开门。
他收回视线,走到路边拦车。
宋冉阑一直不知道他去医院的事,她是一个极其迷信的人,年初去寺庙求签,签文不太好,自那以后她便开始每月斋戒,对辛其洲和辛远盛一丁点儿的变化都紧张不已。
周五那天请假,他便是瞒着宋冉阑。
为他开车的司机叫黄叔,是辛其洲两年前去参加冬令营认识的,那时他是校车司机,因为绕了两个红绿灯载家里癫痫发作的女儿去医院,被领导责难公车私用要把他开除。
辛其洲下车时看到司机摘下发黄的手套抹了把眼睛,掏出手机给妻子打电话询问女儿病情,他并不常动恻隐之心,可那天,他走向了那个佝偻的背影。
黄叔成为了他的专职司机,这两年他勤勤恳恳,对辛其洲由恭敬到慈爱,从不会在宋冉阑面前乱说话,平添麻烦。
一辆出租车缓缓停靠,辛其洲拉开车门,刚准备坐进去,一阵踩雪声由远及近,同时还伴随着阵阵高呼,“等等我,等我呀!”
他偏过头看,被雪覆盖的世界里,戚百合正一蹦一跳地朝他跑来,小斗篷的衣摆鼓风飞舞,精致的卷发被吹乱,一缕刘海贴在嘴唇上,嫣红的一点在白茫茫中美得惊心。
一只漂亮的,骄矜的小精灵。
待她站定,辛其洲才松开攥着车门已经发白的手。
“我昨晚不是跟你说了我要去吗?”她理了理刘海,一副不满的样子。
辛其洲垂着眼,“我昨晚也说了,不用你去。”
戚百合撩起衣摆,瞪他一眼,“你不就是说怕下雨吗?”
她指了指天,“这是雪,不是雨,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