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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何尝不知道这段时日以来,戚百合不寻常的心事。
可即便是他,也有被无法言说的秘密挤压得无法呼吸的时刻,他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问戚百合,他是否能与她共同承担。
辛其洲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戚百合的样子。
客厅里没几个人真正看得起她,辛芳不把她放在心上,宋冉阑更是不屑一顾,她们像听什么新鲜事一样,听戚百合自我介绍完毕,宛如逗弄一只小狗般,跟她开玩笑,要给她改个姓。
辛其洲从楼梯上下来,还没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听到了戚百合倔强又充满稚气的声音,“古书上说尚可移名,不可改姓,我觉得我名和姓都挺好听,暂时还不想改。”
然后他踏下楼梯,看见了那道声音的主人。
和他想象中的不同,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黑睫忽颤,黑曜石般的瞳仁黑亮,像从山林中逃出来,误闯进城市的小狐狸,狡黠,勇敢,也不失诚恳。
他爱得她从来都没变过,就连敷衍都很真诚。
唇上的触感越来越温润,戚百合小心翼翼地回应着他。
良久,两人才分开。
下唇上的伤口再次流出鲜血,淡淡的腥气在口腔中蔓延,戚百合低着头,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听见自己恍惚的声音。
“辛其洲,我们分手吧。”
第48章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 辛其洲去了趟停机坪。
自从戚百合离开以后,那是他第二次去。
第一次是在分手的第二天,辛其洲和梁卓一起, 他们喝了很多酒, 梁卓出了店门口便扶着路边的树干吐了起来,辛其洲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 手里夹着烟,望向夜空的目光有些怔忪。
阮侯泽似乎是有些不忍心,走过去, 同他说了一些事——
一些他只会在醉酒状态下,才能相信的荒唐事。
那天的最后,是阮侯泽把他手中的烟盒抽走,递了一包南京过去, 上升的烟雾在眼前缭绕, 辛其洲看得不甚分明,阮侯泽的面容有些落寞, 声音也充满寂寥的无奈。
“这个味淡,对身体好。”
他说, “年轻时都只顾着贪恋浓烈, 忘记为以后打算。”
辛其洲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成绩出来以后, 他又去了趟停机坪,阮侯泽那段时间整天泡在店里,无所事事, 又没精打采。
辛其洲刚坐下,阮侯泽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他夹着烟, “啧”了一声, “546。”
辛其洲怔了几秒, 点了点头,“很好。”
大约够得上本一的分数线了。
总算,她还有一项没落空的东西。
阮侯泽吐了口烟,又看他,“你呢?多少分?”
辛其洲靠到了沙发上,声音很轻,“721。”
“嚯!”阮侯泽一下子坐起来,把酒杯往他那边推了推,“这分可以上清北了吧?”
辛其洲接过杯子,目光有些涣散,“也许吧。”
一声吉他声响,停机坪每晚的演出开始了。
他循声看向背后,不大的一方舞台上,一束追光落在中央。
那天过去的是一支民谣乐队,主唱是女生,留着齐耳短发,穿着一条藏蓝色的棉麻连衣裙,嗓音清冽又自然,台下不少欢呼的人,大部分都是男生。
一些久远的回忆像潮水倒灌,将他空洞的思绪填满。
辛其洲转过身,视线收回来,又撞上了吧台上的一抹粉白色彩。
那盆百合现在就放在柜子上,和一排盆景搁在一起,颜色鲜亮得有些格格不入。
阮侯泽注意到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甚在意地说,“在家也没人浇水,我就搬到店里了。”
辛其洲缓慢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我能带走吗?”
阮侯泽不置可否地抬起下巴,“随你。”
“谢谢。”他起身去抱花,冷不防听到身后的声音。
“为什么不问我她现在在哪?”
辛其洲脚步顿了顿,他穿一件黑色的T恤,隐在暗处,只能让人瞧见宽肩长腿的大致身形,在声色犬马的场合里,安静地像一道影子。
阮侯泽还在盯着他,辛其洲喉结滑动,眼尾溢出涩意。
“我应该没资格知道。”
戚百合换了手机号,离开了沅江,再也没有回来过。
填报志愿的那天,梁卓试训的结果正好也出来了。他去网吧找辛其洲,高兴地通知他,他被省队录取了。
辛其洲正在填报院校代码和专业代码,闻言只是点点头,“恭喜。”
梁卓对他的反应很是不满,凑过头去看,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操”。
半个网吧的人都看过来,辛其洲也摘下了耳机。
“你那分数,去这些学校?”梁卓难以置信地指着电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分数首都的学校随便挑的。”
辛其洲静静地看着他,眉眼间尽是硝烟散尽后的倦怠。
他说,“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梁卓意识到什么,愣愣地看着他,“是不是太突然了?”
“不突然。”
梁卓眉心轻拧,语气仍是犹疑,“就为了小百合?”
辛其洲的手指在键盘上方凝滞了一瞬,他面无表情时,身上总有种冷冽的疏离感,叫人不敢靠近。
梁卓叹息一声,“我这好不容易有了个着落,你又放着大好前程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