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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路?莫非你是来邺京赶考的?”沃檀眸子微微瞠大了些。
景昭摇头,道是再多便没印象了。
见状如此,沃檀结结实实傻眼了。
想那时她吭哧吭哧把人扛回来,撅着背给他熬了好几天的药,就是盼着能捞笔大钱揣着的。哪知这人倒霉催的竟然失了忆,连自己姓甚名谁家财几何都闹不明白,那她岂不是什么都捞不着?
合着她忙活这么些天,就是当了场活菩萨?
眼仁石子一样发了会儿僵后,沃檀打了结的脑筋倏忽又活泛开了。
让她做亏本的买卖?那可不能够!
这么想着,沃檀便盯着景昭打量起来。
一寸又一寸,她那目光估货似的上下流连,就差没把景昭给翻个面了。
按说虽然失忆,但如果把人送府衙去,府衙会派人替他描了容相往告示墙上一拍,届时要有人认得,自然就会去揭那榜纸。可她这身份跟府衙可沾不得边,回头在吏子们跟前招了个眼熟,那不相当于自己找大狱蹲?
可她贪财也好色,不然也不会蹲着看那么好久,最终给这白脸儿给捡回来了。
眼下既然捞不着钱,寻摸点儿别的受用受用也是好的。
“你笑一个。”视线再度移到脸上时,沃檀提了这么个要求。
等了几息不见景昭照做,沃檀还当他没听清,便又重复道:“你笑一个给我瞧瞧,我想看看你笑起来什么模样。”
景昭窒了窒,瞬而面露难色:“在下……委实笑不出来。”
带伤在身,记忆全无,好像是有点强人所难。
掖下心里的悻悻然,沃檀踢开鞋子,直接坐上榻与景昭面对面。
清削的锁骨皙白的颈,一双眼瞳清泉温玉似的,而且不止皮子细腻声音还低润舒耳,这要在小倌馆里头,怎么也是个头牌的价码。
而沃檀想的,则是她在宁州出任务的时候曾经猫过一排别苑,隔壁那院是当地一员外拿来养外室的。那员外年逾七旬,脸上窝窝瘪瘪行将就木,却还总爱跑到外室那头去潇洒。
那外室女可比老员外年纪小好几轮,每每一见他去就掐肩捶腿端茶递水,殷勤得跟见了自个儿亲爹似的,给老员外伺候得一声一个舒坦,闹得她总想晓得到底有多舒坦。
日头越升越高,沃檀看了看天时,打算速战速决。
她盯住景昭:“我对你好吗?”
“仗义施救,细心照料,姑娘待在下自然极好。”景昭很是诚恳。
沃檀摆摆手:“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姑娘家眼瞳熠熠溜转,怎么看都像早有图谋。
景昭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眉:“自当倾尽所能,以报姑娘大恩。”
“你身无分文,又什么都不记得,浑身上下还有什么能报恩的?”沃檀直接戳破他的困境,继而弯眸:“不如留下来吧,我养你。”
景昭愕然一瞬:“姑娘……何意?”
沃檀给他算了笔帐:“背你回来,给你地方住,还抓药熬药救你的命,你少说要给我百两银子吧?但你现在浑身上下一个子儿都没有,别说还我钱了,离开这里就是活命都难。”
“而且你太弱了,如果出去讨饭露宿街头,狗都会欺负你。”
沃檀持续热心地给景昭厘清现实:“你姿色尚可,要想吃上饭,只能勉强卖身去当小倌,到时候一天伺候好几波客人,说不定十天半个月身子就掏空了。”
气氛微滞,景昭心跳蓦地一滞。
他本欲假借失忆为借口,以探这六幺门人反应,再行推测动机。可眼下这走向,却令人难以捉摸。
且这姑娘说话着实不依常理,寻常男子落难,应该怎么都不至于会卖身去以色恃人。
想到六幺门人的作派,景昭不动声色地敛住心绪:“姑娘所言甚是。”
听他附和,沃檀立时觉得自己这一套套甚是有效,便也不耐再拐弯了:“戏文里常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觉得可行,你说呢?”
足有好半晌,景昭喉间泛痒:“姑娘的意思是,要与在下……成婚?”
“我不成婚,我养你当外室就成。”沃檀声口儿清脆,眼睛里蹿过亮亮的光:“反正你这样子也存活艰难,不如留下来伺候我。你放心,等将来咱们分了,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养老,不会亏待你的!”
眉宇缓缓平复,景昭慢慢由震荡的心绪中回过味来。
沃檀与他四目相对,掰着自己的脚丫子认真道:“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你要是不情愿,我也不会逼你。”
她信誓旦旦,倒惹得景昭心内莞尔。
这姑娘看似循循善诱讲求你情我愿,实则已然在自己身上种了剧毒,怕是他稍有不愿,她便会催发那毒,夺了他的性命。
沃檀有事吊着,见景昭沉吟不决便催促道:“你给句话,愿不愿意啊?”
稍默,景昭略一垂眸,交织的眼睫敛下些古怪笑意:“如此,便全然仰仗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