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离开卧室的时候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江暮夏拉开被子的同时看着天花板上那不怎么明亮恍惚的灯光，到底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前所未有的累。
    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能让自己跟之前一样奋不顾身地去追一个像韩庭之这样的人，恐怕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了。
    她是真的累了，前所未有。
    书房里。
    韩庭之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顺手点了支烟，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明显的讽刺，“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对于爱情最基本的要求，在正常人眼里竟然是奢侈的东西，”他猝不及防到底还是冷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真心吗？”
    “有。”
    裴景回答地很是有条不紊，“不过按照你的利益至上法则算起来，所有的人际关系本质上都是有利益牵扯的，就像结婚这件事情，江暮夏追着你跑，想要得到的不过是你同等的喜欢，不存在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的牺牲。”
    “就像你说的，如果一开始她没有钱，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之前的那些她用金钱创造出来的你们之间的交集，本身就不会存在。”
    而……
    之所以两个人会有交集，只能是因为那张脸。
    就像是一个噩梦轮回。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江暮夏根本不会跟他有任何交集，甚至于如果江暮夏不够喜欢徐骁，也做不到今时今日这样的地步。
    一切如因果，有梦幻泡影。
    可能是之前的那些追求的人里面没有江大小姐这么豁得出去，又或者说没有江大小姐这样的财路物力和精力，所以他没有动心。
    反正喜欢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参杂着条件的。
    无从例外。
    可能是喜欢一张脸，也有可能是喜欢身材，或者是金钱，性格，脾气，乃至于家世，文采，这种摆放在明面地上的东西都是爱情里衡量喜欢的原因。
    要说真的喜欢一个人可以深入到灵魂，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灵魂独立，从不外交。
    韩庭之过往的很多年里一直不觉得爱情这种东西有什么，甚至觉得这种东西对于自己来说是失控的源头，所以他从来都没想过。
    可……
    等到自己亲身体验了之后才发现，不外如是。
    月色稀凉淡薄。
    韩庭之当时就坐在书房的办公椅上，仰头靠在椅子里零零散散抽了大半盒烟，烟雾朦胧了他的大半张脸，周围全部都飘散着烟味。
    异常浓烈。
    那天晚上应该是韩庭之过往那么多时间以来抽的最多的一次烟，而那个女人现在还在隔壁的床上安安稳稳地睡着。
    之前说的话，不过都是一时兴起的口吐为快。
    她痛快了。
    可不痛快的人，是他。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绵延不断的秋雨，窗外的芭蕉叶都被雨水打湿，枫树也早都已经变得红且浓烈，看起来摇摇欲坠。
    韩庭之抽了整整一晚上的烟，直到天空泛白。
    才回神。
    可能是过往的很多时间里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是有条理分寸，恪守着自己应该持有的原则，所以从来都没有这么凶狠地酗过烟，也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有些东西一旦上了瘾，就真的戒不掉。
    如果戒掉，轻则抽皮扒骨，重则丧命。
    他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有时候想想本来就是自己小题大做，可转念又一想，他们两个的故事一开始都是她的处心积虑，心脏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扎进去了一样。
    很剌。
    尤其是那些过往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前段时间她一个人纵情声色在那些娱乐场所，跟那些纨绔公子一起场上热舞。
    就好像，他们两个本身就是完全不同的一种人。
    是她强行闯入了他的生活。
    时间的节点最后兜兜转转到了故事一开始的时候，那个喝醉酒的小姑娘出现在槲寄生下不经意的相遇，竟然也是蓄谋已久。
    “呵。”
    他到底还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笑了。
    嗤不成声。
    江暮夏脑袋几乎可以说是完全阴沉沉的，尤其是在那些话说完之后，等到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安静坐在床边的男人。
    窗外的光线透进来，很稀薄。
    “江暮夏。”
    男人的声音很安静，安静到在这样的环境里就像是一种慢镜头，就连他的脑袋都是微微垂下的，“我们离婚吧。”
    那一瞬间，江暮夏的瞳孔骤然就微微紧缩了一下。
    没说话。
    她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那前所未有的浓烈的烟草味，还有他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长上来的短发，跟之前总归是有些不一样。
    “我……”
    她放在身侧的指节微微绷紧的同时，到底还是抓紧了被角，“所以昨天晚上我跟你说那么多话，你还是要跟我离婚是吗？”
    韩庭之背对着她，脑袋都是微微垂下的。
    “大概吧。”
    他的唇角扯出了明显的自嘲，说话的声音都是温温和和冷冷淡淡的，“既然这段感情本身就存在欺骗，你又觉得我不够爱你，除了离婚好像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江暮夏的视线，有明显的怔住。
    “是吗？”
    她闭了闭眼，嗓子到底还是有些微微哑了，“可我记得你之前也跟我说过，只要我还爱你你就不会离婚。”
    韩庭之觉得有些好笑，可到底还是没能笑出来。
    “那你爱我吗？”
    他微微侧眸，视线就在那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下对上了她的眼睛，眸色认真的同时突然就附身凑到了她面前，捏住了她的下巴，“江暮夏，你好好看看你面前的这张脸，你再告诉我一遍，你爱我吗？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