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夏瞳孔瞬间收紧，呼吸僵硬。
    “我知道这件事可能我这么说不太好，可有病就是要看医生，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则，”阮恩荣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希望自己可以说服面前的女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要是精神类疾病的患者都想要找到可以拯救自己生命的那束光，把自己从泥沼里拉出来，可如果负面情绪太多，就算是再强大的人也会崩溃的。”
    比如……
    此时此刻的韩庭之。
    江暮夏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她的言外之意，说话的声音都冷淡了不少，“所以你的意思，我应该离开她。”
    她的病不是后天的，是娘胎里就有的。
    不可能根治。
    除非……
    她离开韩庭之，跟七年前一样。
    “如果可以离开当然最好，但是很显然他根本就放不下你，也舍不得你，”阮恩荣笑了笑，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冷淡地很，“所以我也不希望江小姐可以多替他着想，但是最起码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常人。”
    患得患失。
    阮恩荣在韩庭之身上从未有见到过这样的表情和姿态，仅仅就因为一个女人最简单不过的一件小事，就去怀疑自己，怀疑这份爱本身。
    大概……
    江暮夏做梦也想不到，她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的东西，她阮恩荣穷极一生也追不到他的半点脚步。
    她只要站在哪里，就足够他爱上她。
    ……
    窗外的光线落在走廊，略微寂寥。
    却冷。
    阮恩荣原本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结果，可谁知道身侧的女人却直接就这么一声不吭地从她的身侧走过，朝着旁边的电梯走了过去。
    韩庭之从办公室出来的瞬间，刚好电梯门合上。
    “你……”
    他皱眉，“还没走？”
    “啊？”
    阮恩荣绷紧呼吸的瞬间转身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了很多的男人，心里莫名有些忐忑不安，可还是努力地笑了下，“我现在就走了。”
    “恩。”
    韩庭之也没在意，直接关上了书房门，“我让助理送你。”
    说完，直接就去会议室了。
    等到举行完会议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多，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机，可却发现兜里是空的，连带着办公室里也没有。
    “我手机呢？”
    “啊？”
    旁边的助理都跟着迟疑了一下，“您早上过来的时候我就没看到您带手机，”顿了顿，“会不会是落在车上了？”
    果然，一语成谶。
    穆语川跟着助理下楼，最后在车的缝隙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没电关机了。
    ……
    别墅里。
    原本心情忐忑的佣人看到薄娆去了没多久就回来，眉心瞬间就微微拧了起来，“太太，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暮夏好像没听到，神情恍惚地回到了楼上。
    很安静。
    她抱着枕头就维持着同样一个姿势在房间的沙发里，手机呜呜震动了好几次，她才眸色缓慢地接通。
    “夏夏。”
    男人的声音低沉地很，“你还在别墅吗？”
    “……”
    江暮夏眸色缓慢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突然就觉得有些疲惫，索性就安静地在沙发里躺了下来，“我没睡好，想休息。”
    “好。”
    韩庭之也没怎么发现她的异常，“我今天晚上安排了会议，可能会晚点回去，你先睡，不用刻意等我。”
    江暮夏也没说什么，就这么挂断了电话。
    可……
    表情更冷漠了。
    “我知道这件事可能我这么说不太好，可有病就是要看医生，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则。”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只要是精神类疾病的患者都想要找到可以拯救自己生命的那束光，把自己从泥沼里拉出来，如果负面情绪太多，就算是再强大的人也会崩溃的。”
    医生。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全身上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冰冻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反应，就连表情都是呆滞的。
    佣人后面喊了好几次，都没能把人喊下来。
    ……
    凌晨一点。
    韩庭之回到别墅的时候周围安安静静的，就连佣人也因为疲惫早早就睡下了，只有卧室还亮着一盏灯。
    很亮。
    他轻手轻脚换鞋推开卧室门，看到的就是坐在画架旁边的江暮夏。
    明显愣住，“这么晚了还不睡？”
    “……”
    江暮夏握着画笔的手微微顿住，就这么温温吞吞继续画着自己面前的那幅画，“佣人给你留了晚饭，在楼下。”
    她的声音很淡。
    全身上下就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居家长裙，长发用发夹松散地扎在脑后，白净的脸蛋上没有多少表情。
    韩庭之微微皱眉，主动走了过去。
    “不开心？”
    “没有啊。”
    江暮夏拿着手里的笔，就这么涂涂抹抹画里的向日葵，“我中午睡太多，你洗漱了早点睡，我一会儿去书房画。”
    她没动，甚至就连视线也没朝着他这边看。
    “……”
    韩庭之发现了她的异常，主动走了过去，“我中午的时候手机掉到车里了，这几天工作比较忙，可能都会晚点回来。”
    很忙。
    因为自己要给自己空出来整整一周的时间，陪她去外地散心。
    “唔……”
    江暮夏抬起眸看了他一眼，就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我知道你忙啊，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在房间，别墅好几个佣人，很安全。”
    应该说……
    安全地不能再安全。
    “夏夏。”
    “我去书房了。”
    原本在画画的女人放下了手里的画笔，直接就站了起来，抬起眸看着他，“你去洗澡吧，已经很晚了。”
    “……”
    韩庭之适时捉住了她的手，小女人的动作也跟着停下了。
    “怎么了？”
    “下周一我们去民政局。”
    他说的诚恳认真，可江暮夏的眸色却微微闪动了下，主动缩回了自己的手，“你先去洗澡，之后的事情我们再说。”
    所有能拖着的事情，拖到最后结果都不怎么好。
    这是他的直觉。
    韩庭之洗完澡出来，女人已经不在房间里，只有门外书房的灯开着，暖黄色的灯光从房间门的缝隙里透在走廊上，带着微微的斑驳。
    江暮夏把画架挪到了书房，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画画。
    很安静。
    “已经快两点了。”
    女人的声音温和地很，“你要是觉得没有我睡不着的话，我就陪你一起睡，不过我睡不着，可能晚上会打扰到你，”顿了顿，视线才朝着他看了过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韩庭之站在门口，没有动。
    “……”
    江暮夏也不想这样继续折腾，索性就放下了自己的画笔，站起身之后主动从他身边走过，就这么回到了卧室。
    躺在床上，甚至主动闭上了眼睛。
    “睡吧。”
    “……”
    韩庭之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才附身在她身侧躺下来，而身侧的小女人就这么本能地蜷缩到了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腰。
    重复，“好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很自然。
    可这样自然的状态，倒是让韩庭之觉得事出反常。
    “……”
    他微微皱眉看着怀里的女人，大概是因为太疲惫的原因捉着她的手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江暮夏这才从男人怀里逃出来。
    盯着他的脸。
    眼睑下的睫毛挡住了神色，看起来很疲惫。
    好像……
    从他跟她复合后到现在，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照顾她的情绪，看她开不开心，有没有受伤，会不会难过。
    反倒是她很少，去在乎他的情绪。
    “……”
    江暮夏原本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庞，可看着男人微微皱眉翻身的动作，还是蜷缩回了自己的指节，光脚从地上下来。
    轻手轻脚。
    等到关上门之后，才转身去了书房的画架。
    那是一副向日葵的画。
    她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坐在那里，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把那幅画温温吞吞地画完之后，才发觉天已经亮了。
    她伸了伸懒腰，这才起身回到了卧室。
    早晨七点。
    韩庭之睁开眼的瞬间看到的就是在自己身侧躺着的小女人，长发挡住了大半张脸，脑袋都是乖巧地蜷缩在他的怀里。
    很安静。
    他不想吵到她，轻手轻脚下床去了楼下。
    可……
    拐角的时候，发现书房的门是虚掩半开着的，而且还是从外面打开的，并不是昨天晚上他转身离开时候关上的模样。
    “……”
    他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本能走到了书房。
    没什么异常。
    但是昨天晚上原本在画架上那副只画了一半的向日葵，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幅完整的话，旁边的颜料也很明显用过，已经干裂。
    他微微皱眉，主动转身回到了卧室。
    可……
    江暮夏还在睡。
    明明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可偏偏总有一些细节告诉他，昨天晚上的她是的的确确不太正常。
    “你没有办法随时照顾她的情绪的。”
    “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很多很多的关心，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心甘情愿无条件付出的，是人都会累，时间短可能发现不了，可时间长了之后，你会发现喜欢是会被消耗掉的，你不可能十年如一日，不会感觉到疲惫。”
    阮恩荣的话在他的耳朵里，就像是一记警钟。
    格外地响。
    他也就是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其实他所谓的爱也是有条件的，需要回应的，并不是完完全全地单方面付出。
    所以，前天晚上她不让他碰，他才会觉得慌乱不安。
    而……
    早上心情不好早早出门，甚至于疏忽到手机掉到了车里没发现，其实也是因为自己卑劣到想要冷战让自己安静一下。
    但是她的情况，是不能冷战的。
    越冷战，越敏感。
    韩庭之站在门口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转身下楼，一个人坐在餐桌上很长一段时间，抽了整整大半盒烟。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可……
    却很诡异。
    在之后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江暮夏虽然睡眠的时间很多，可也不怎么闹脾气，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姿态，不说不开心，脸上也的确是没有笑容。
    有时候他都回来了，她还在外面。
    不知道做什么。
    原本预定的去民政局复婚的事情也一拖再拖，不是被她用没时间的理由拒绝，就是回去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甚至……
    晚上睡着了也不让他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