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夏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床边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男人，漆黑的眼眸带着微微的笑意，“醒了？”
    “……”
    她睫毛颤了颤，下意识看了眼周围。
    “时间还早。”
    韩庭之直接起身把人就这么从被褥里抱了起来，“医生说你现在身体一定要好好护着，不能出现一丁点儿的意外。”
    意外。
    江暮夏的表情呆滞，对上了他的视线，“我昨晚……”
    “昨晚怎么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地很，沙哑到近乎温柔，“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好了，明天开始休假，我们去抽空拍婚纱照，顺带结婚，”顿了顿，“你喜欢中式还是西式？”
    结婚。
    江暮夏呼吸有微微的紧绷，隐约想到了昨晚的事情。
    很零碎。
    可……
    即便是那样的情况下，她还是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男人的怀里哭了。
    “我……”
    她垂下眼睑，手莫名其妙都在抖。
    而那股颤抖是明显当初自己在阁楼里不见天日的时候，才有的窒息到浓郁的颤抖感，可还是强行忍住了，顺带缩回了自己的手。
    “韩庭之。”
    她抿了抿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应该分开。”
    “没有。”
    男人抱着她下楼，直接放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连带着扣住了她的脸蛋，“我要娶你，”顿了顿，“夏夏，我要娶你。”
    “……”
    江暮夏的视线有微微的呆滞，好几秒的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会伤害到你。”
    “不会。”
    韩庭之不以为然，直接主动去捉她的手，“如果你舍得伤害我，那我就给你伤害，反正我要结婚这件事，你逃不掉的。”
    “……”
    江暮夏的呼吸本能屏住，就这么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可我不想这样。”
    她的语调温和地很，“我跟笙笙商量过了，我先跟你分开一段时间，等孩子生下来再说跟你复婚的事，”顿了顿，“你相信我吗？”
    “……”
    “夏夏。”
    男人皱眉，“我相信你和你要跟我结婚不冲突？”
    “我……”
    江暮夏实在是觉得自己的情绪不是很好，可偏偏男人说话的声音也铿锵有力地很，她莫名觉得他的皮肤都滚烫地很。
    “先吃饭。”
    韩庭之主动把粥碗递到了她的面前，“我约了下午两点的婚纱，吃完饭我带你过去，不会太繁琐的，嗯？”
    怀孕了，的确是不能穿太繁琐的。
    “……”
    但其实，江暮夏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吃饭的时候都是表情恍惚的。
    ……
    临近下午。
    江暮夏跟着韩庭之去了婚纱店，因为之前约过时间，差不多五六个人都在等着她一个，全都是蓄势待发。
    “……”
    她站在门口，脚步都微微顿住了，“你……包场了？”
    “嗯。”
    男人主动捉住了她的手，附身凑到唇边吻了吻，“医生说你这一胎需要重视，怕你被别人不小心撞到，这样安全点。”
    “……”
    江暮夏跟着走进去，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其实可以不拍婚纱的。”
    “要拍。”
    韩庭之主动在她身后扣住了她的腰肢，嗓音就在她一侧耳畔的位置，“夏夏，就当是陪着我，我想看到你重新为我穿上婚纱的样子，嗯？”
    他的呼吸实在是太炽热了，炽热到她的头皮都在发麻。
    甚至……
    有种被吞噬干净的既视感。
    “韩太太。”
    旁边的店员主动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朝着旁边白色布帘看了过去，“这是韩先生一个月前就吩咐我们准备的婚纱，要是今天试了可以的话，拖尾后期会改小一点的，不会很重的。”
    拖尾。
    江暮夏表情微微呆滞，放在身侧的手都在莫名颤抖。
    “韩庭之……”
    “试试看。”
    男人就在她的身后，吻了吻她的耳廓，“专门为你挑的，很早了。”
    “……”
    江暮夏心情有些忐忑，站在原地没迟疑多久，旁边的店员就主动打开了布帘，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款纯白色的鱼尾婚纱，拖尾不是很长，可很显身材。
    而……
    说实话，其实到了现在，江暮夏的肚子并看不出来。
    毫无怀孕的痕迹。
    江暮夏看到婚纱的第一眼是惊艳，可第二眼就是以她现在容易流产的情况来看，前三四个月不显怀的时候很容易落胎，是不能乱折腾的，后期显怀这件衣服也穿不上。
    “试试看。”
    男人主动捉住了她的手，“我在外面等你。”
    “……”
    江暮夏不是很想折腾，可想到他说想看到自己穿婚纱的模样，还是跟着店员去了后面换衣服，可换到一半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尖叫声。
    韩庭之瞳孔紧缩的瞬间，就直接走了过去。
    “夏夏！”
    他基本都没多思考，直接就推开了更衣室的门，可看到的就是穿着婚纱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表情呆滞而恍惚的小女人。
    她的裙摆带了微微的红色，很明显是从腿边渗出来的。
    “夏夏。”
    他抱着她起来，心跳有些快。
    “……”
    江暮夏被抱着往外走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多难过和慌乱，只是觉得他这样的状态，她的心很疼，像是扎进去了密密麻麻的针。
    “韩庭之。”
    “没事的，”男人的呼吸紧促，抱着她直接上了车，“马上就到医院了。”
    “……”
    江暮夏其实知道，这个孩子保不住。
    几率很小。
    最开始做检查的时候医生都说过，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怀孕本来就是很容易流产的，还说为了身体健康，建议不要留下来，甚至后期有可能会有畸形。
    要是等到五个多月，确定能留下来也要看胎儿状况。
    不然，就要引产。
    江暮夏这段时间已经被折磨地够久，她抿唇看着面前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突然就轻轻地笑了一声，“如果孩子没有了……你会怪我吗？”
    应该……
    会的吧。
    毕竟两个孩子，都是因为她的原因没有的。
    “会没事。”
    韩庭之看着她脸上仓皇的表情，眉心都微微拧了起来，“是我的错，明知道你不能乱动还带你过来试衣服。”
    “跟衣服没关系。”
    江暮夏缩回了自己的手，脑袋就这么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说话的声音都是明显嘤咛的有气无力，“本来我的身体……就不是很好……而且之前也一直都在吃药……说到底……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问题。”
    她的脑袋蜷缩在他的怀里，嗓音都是微微颤抖的。
    很哑。
    韩庭之抱着怀里的人儿赶到医院，医生说是有先兆流产的迹象，最好的建议是现在做流产手术，因为月份越大，情况越危险。
    “你们还是商量一下吧。”
    医生的表情都凝重地很，“现在做了手术还可以保证大人是健康的，要是到了后期，孩子是会吸收母体的营养的，她要是最后没力气生很有可能会导致胎儿窒息，就算做了手术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说不定只能保一个。”
    保一个。
    韩庭之原本知道怀孕的欣喜没过多久，就得到了噩耗。
    而……
    这次他，出乎意料地平静。
    “好。”
    他站起来，说话的声音都是微微颤抖的，“那就麻烦医生了。”
    “……”
    医生愣住，“你想好了要做手术了？”
    “嗯。”
    韩庭之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的波动，可在此时此刻这样的情况下倒是有些微微的冷，“只要大人没事，孩子没有也行，我要她好好的。”
    “可她不愿意。”
    医生明显皱眉，“你们两个人最好商量好，这件事可非同一般，不行的话你带着她去别的医院看看，我有认识的妇产科最好的医生，你去他们医院做个检查，要是可以留下来的话，也可以冒险试一试。”
    冒险。
    现在的韩庭之，哪里还有机会可以冒险。
    没有的。
    他哪怕不要孩子，也不能接受江暮夏受一点的风险，他已经失去了她一次，错过了七年的时间，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好。”
    他从科室出来，没有去病房。
    就在走廊。
    挺拔的身形就这么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手里拿着检查单抱着自己的脑袋，低着头身躯僵硬了好一会儿都没动。
    没有人知道那几秒的时间，他都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也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挣扎。
    直到……
    差不多过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才起身就这么平静随和地去了病房，推开了病房的门，看到了坐在床头的小女人。
    “孩子还在。”
    孩子在不在，其实江暮夏是可以感觉到的。
    “……”
    她抿了抿唇，呼吸微微绷紧过后还是笑了笑，就这么看着他，“说不定是老天爷看我可怜，想帮我把孩子留下来呢，”她笑意盈盈，像是在宽慰他，“不行了我就多打几针保胎针，每天都住在医院里好了，而且我也已经让阮笙帮我找国外的医生了。”
    她的脸色苍白，笑容温和。
    韩庭之看着她欢喜的表情，恍惚想到了她之前怀孕故意不被他知道的时候。
    大概……
    也是欣喜的吧。
    她应该比他更希望，可以留下这个孩子。
    “夏夏。”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如何说，可沉默了好几秒的事件后，还是在床边坐了下来，嗓音都是完全哑的，“我们……把孩子打掉吧。”
    那一瞬间，原本面带笑容的小女人表情瞬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