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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么?他若是不喜欢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提议同她住在一起?
    她的名声在他眼里便如此不值钱么?
    秀秀想不明白。
    她坐在矮凳上,上身压着双膝,脑袋低垂,右手拿树枝一遍又一遍描绘着崔道之的名字,等听到正屋门‘吱呀’一声响,连忙用鞋底将土快速抹平,手忙脚乱站起。
    崔道之从正屋出来,道:“走吧。”
    秀秀愣了愣,点头。
    即便不喜欢自己,但为了当初的承诺,还是得陪自己走一趟,他心里定然十分困扰,觉得她麻烦。
    秀秀想了想,若有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成日围着她转,要自己陪他做这做那,她也会不开心。
    原来她这样不讨他喜欢。
    秀秀仰脸,望着被风吹动的树叶,眨动了两下眼睛,深呼气,跟在崔道之身后往月老祠去。
    秀秀身上穿着早前买好的桂红色春衫,她腰肢纤细,衣裳贴在身上,勾勒出饱满的身形。
    其实她不喜欢偏红的颜色,她本就长得偏媚,红色在她身上太过艳丽惹眼,不如白色、绿色压人。
    可是崔道之却喜欢。
    有一回,她抱了桂红色的丝线绣花,叫他瞧见了,说了句‘这颜色配你’,她便记下了,攒钱买了这件衣裳。
    可是方才她却发现,崔道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特意换了这件衣裳给他看,或许说,他根本不关心她穿了什么,当日那句话,只不过是他随口而出的一句无聊话罢了,偏偏她却记在心上。
    秀秀抬眸,望着前头崔道之宽阔的脊背,才终于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很远,并不是她拼命追,就能追上的,她这样想着,脚步渐渐慢下来。
    走了一大段路,崔道之并未察觉到她没有跟上。
    秀秀攥紧身上的裙摆,停下,半晌之后,终于跟了上去。
    上巳节在大梁属于重大节日,这一日,达官贵族们欢饮达旦,曲水流觞,而平民百姓便净身洗面,踏春游玩。
    当然,上巳节也是少女们祈求姻缘的日子,河州城里传言,月老祠里的那颗神树十分灵验,只要心诚,在上头抛一根红绸系上,必然会保佑人们觅得佳婿贵妇,因此这一天,月老祠无疑会比往常热闹许多。
    秀秀和崔道之到的时候人正多,月老像前烟雾缭绕,压根挤不进去。
    秀秀知道崔道之最是厌恶人多的地方,也不敢叫她陪自己到月老跟前去烧香祈求,垫脚,瞧见远处桃花开得正盛,那里没什么人,便想劝崔道之过去。
    没成想,一眨眼的功夫,崔道之便不见了。
    秀秀一怔,下意识唤他:“二哥哥——!”
    无人回应。
    四周人头攒动,到处都是闹哄哄的,秀秀被身后的人不断往前挤,她没法,只得扒着前头人的肩,垫脚到处找人。
    这里有这么多张脸,可是没有一张是他。
    “你按我做什么?”前头被她按肩膀的那个男人回头望,先是面露不虞,等瞧见秀秀的脸,不由自主愣住。
    他身边紧挨的一个妇人瞧他如此,上手就拧他的耳朵,与此同时,望向秀秀,眼睛里满是敌意。
    秀秀连忙收手,用力往后撤,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只是想找人。”
    等到她拼尽全力从人群里出来,差点摔倒,一只鞋也掉了下来。
    秀秀怕这么丢人的一幕被崔道之看见,连忙跻着鞋子穿上。
    她累得满头大汗,还是未曾瞧见崔道之的影子。
    秀秀在这里找崔道之,却不知他此时早已离开了月老祠,正在前往松子巷的路上。
    他方才借着人多甩掉那两个监视他的人,在月老祠的后院柴房脱掉外头的长衫,将里头一身黑的粗布麻衣露出来,再拿起丢在墙角的斗笠戴上,把自己装扮得毫不起眼后,从后门出来,一路往松子巷去。
    来到巷子最靠里的一户人家门前,找个偏僻无人处,翻墙进去。
    里头一个中年妇人正在洗衣裳,对院子里的动静一无所知,只是洗得累了,伸懒腰揉肩膀。
    崔道之点了她的穴道。
    她浑身一僵,仿佛被定住一般,眼神慢慢开始发直。
    崔道之关上院门,轻脚走到妇人面前。
    “你姓马?是个接生婆?”他居高临下地问。
    妇人仿佛被什么控制一般,愣愣点头。
    “那你记不记得,十六年前你替一个姓王的女人接生过?她当时是未嫁之身。”
    妇人愣了半晌,随即缓慢地摇头:“我……我不记得了。”
    崔道之眯起双眼,在她面前又打了两下响指,冷声道:“再想想,她叫王馥郁,后来做了当今天子的妃子。”
    姓王的女子多,未嫁生子的自然也有,然而后来当了天子宠妃的,当今天下却只有一个。
    果然,不知过了多久,妇人终于有了反应:“……记得。”
    崔道之眸色微深,道:“她生的孩子真的死了?”
    “……我不知道,我只给她接生,旁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崔道之站起身,手指在腿侧轻轻敲击着,过了半晌,方才再次开口:“这孩子的父亲叫什么?”
    “……宋岩,我们都叫他宋公子,他是个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