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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 屋里开始叫水。
赵贵在外头听见里头终于鸣旗息鼓, 连忙差人提着早预备好的热水进去。
秀秀一只臂膀垂在床边,听见屏风后哗啦啦的水声,疲惫地睁开眼。
“出去。”崔道之低沉的嗓音传过来。
秀秀起身, 从地上捡起衣裳穿好, 一边系颈间的盘扣一边往外走。
拨开珠帘, 一碗药汤在外头等着她, 秀秀端起喝了, 觉得实在是苦得利害, 便看向赵贵,轻声张口。
赵贵一愣,听罢,摇了摇头。
秀秀见状, 只点了一下脑袋,道:“......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要离去,赵贵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总觉得她下一刻便要摔倒,于心不忍,道:
“现下没有,明儿我便差人去买,姑娘等着便是。”
秀秀手扶着墙,回转身来,真心地道了声谢,随后缓慢地往后罩房的住处走。
路上碰见红蕊,秀秀只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睛像是能淬出毒来。
秀秀此刻累得紧,不想应付她,只点了下头,绕过她,进了角门,歪在过来的喜鹊身上。
“呸!”红蕊捏着帕子,暗地里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上屋里,崔道之已经收拾好,坐在榻上吃茶,里间几个丫头在换新的被褥。
赵贵进来开窗,顺便给桌上的熏炉重新添了香,很快,屋里原先那股浓郁的味道便被熏香覆盖。
崔道之轻拨茶叶,问:“方才在外头,她说了什么?”
赵贵道:“姑娘吃了药,直说嘴里苦,想要吃甜的,问奴才这里有没有糖。”
崔道之的手一顿,神色微敛。
赵贵小心观察着他的神色,接着道:
“奴才想着,二爷不爱吃甜的,所以这院里一应蜜饯糖果点心从来是不备的,西院因有大姑娘,那里倒是有这些东西。”
“只不过如今这时辰,老夫人她们想必已经歇下了,此刻自然是不能过去,没的扰了主子们歇息,便跟姑娘说,明日差人到外头给姑娘买些……”
只听‘啪’的一声,崔道之手中的茶盖落到茶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多事。”
赵贵赶紧跪下:“奴才知错!只是……奴才瞧着姑娘可怜所以才……往后奴才必不会自作主张,凡事都会先来请二爷的示下。”
崔道之将茶碗放在茶几上,不发一语。
“二……二爷?”收拾床铺的丫头从里间出来,跪在崔道之跟前,将手里的那方大红汗巾子举起,赵贵只瞧了一眼便赶紧挪开了视线。
二爷身上穿的戴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样艳丽的大红汗巾二爷是没有的,那就只能是方才秀秀姑娘落下来的。
“敢问二爷,可是要丢掉?”丫头轻声细语地询问。
崔道之端坐在榻上,看着那方汗巾子,想起方才它缠在秀秀那两只白嫩手臂上的模样,颜色仿佛比如今还艳些。
赵贵冲着丫头使眼色,那丫头赶紧起身,将汗巾子放在茶几上,随即叫里间的其他人一起出去。
屋里又重新恢复寂静。
半晌,崔道之道:“不过几颗糖,我崔家还拿得出来,出去。”
赵贵一听,心中疑惑,他总觉得凡是粘上秀秀姑娘的事,他们二爷总有些阴晴不定,叫人难以捉摸。
不过不用挨训,他自然是高兴的,连忙道:“是,二爷早些歇息。”
等人走光,崔道之扭头,看着手边那一抹艳色,敛眸不语。
他将汗巾子握在手里,很快,眼中浮现出一抹烦躁,又将其扔在茶几上。
他当初没想错,她这样的身子当真是男人的销魂窟,十分轻易便能叫人堕落沉沦,踏进无边地狱。
此后一连多日,崔道之都没有再叫人来召秀秀,秀秀名义上是他的贴身通房丫头,可是除了床上那点事,崔道之平日里根本不要她伺候,所以他不找她,秀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闲了起来。
那些丫头都在忙活自己的事,她便一个人在房里待着,成日里不出来。
好似这样,她便能将自己隐藏起来,躲避外头的人和事。
直到有一日,秀秀坐在凳子上,望着镜中那张了无生气的脸,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一朵花没了阳光,躲在阴暗处自怨自艾,最终只能走向消亡。
她还想回家,还想去瞧瞧郑伯和雀儿,她不能死在这儿。
秀秀打了水,将自己好好梳洗一番,因为伺候了崔道之,老夫人还赏了许多女儿家梳妆打扮用的东西,秀秀没用其他的,只将梳头的桂花油倒出来点,抹在头上。
看着杂乱的发丝梳上去,秀秀才觉得自己精神了些。
她到厨房去要些饭菜来,好好吃了,直到再也吃不下,方才罢手。
吃得多了,秀秀推开门,将自己屋子里的被子挂出来晒,她用棍子在上头敲了两下,见没尘土,才丢开棍子,往西边的花园子里去消食。
东边是崔道之的住处,她想尽量走远些,免得他突然回来碰见。
除了喜鹊和春茗,崔府的丫头们大多和她不熟,却也知道她是崔道之的人,除了红蕊和一些暗地里学她口音的几个人外,其他人对她还算客气。
一路上,遇见几个丫头,见她出来,不免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