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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渐渐散了,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大约一炷香过后,秀秀跟着冯嫂子来到一个带着篱笆的院子外,院中种满各色花卉,花枝顺着篱笆钻出来,随风晃动。
“正青——?闻正青——!”
冯嫂子扯着嗓子喊,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衣着朴素、长相清俊的男人从里头出来。
他身材修长,袖子高高挽起,腰间挂着一把小斧头,头发并没有像寻常男人那样束起,而是半梳着,十分随意地散在身后,颇有种放荡不羁的意味。
秀秀甚少见到这样的人,不由得愣了愣。
难怪他住得这样偏远,若是在闹市里,定会有人到官府那里去告他仪容不整,有碍观瞻。
闻正青察觉到她的视线,一双眼睛望过去,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等到冯嫂子开口,方才回过神来,对她扬唇一笑。
“还以为你不在家呢,怎么,知道柳姑娘要来,特地等着?”
冯嫂子知道他脾气好,忍不住打趣他。
闻正青也不与她辩驳,将挽起的袖子放下,倚在门框上笑道:
“可不是?您还不知道我,最是能掐会算的,早早便知道你们要来,备好茶水等着了。”
冯嫂子忍不住捂嘴笑,拉着秀秀道:
“他既这么说了,走,咱们也别客气,进去吃他的茶。”
闻正青侧过身,目光一直停留在秀秀脸上。
秀秀有些奇怪地抬眼,却发现他已经移开了视线。
闻正青只有一间屋子,虽瞧着十分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跟秀秀从前一样,招待客人用的八仙桌摆在屋里正中央,对着门。
秀秀喝了一口他端的茶,认认真真起身对他行礼致谢,并拿出大约二十个铜板递给他。
“多谢救命之恩,这些日子叫你破费了,这是我这些日子攒的钱,不多,剩下的等日后我再一点点还你。”
闻正青双手抱胸,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柳姑娘这是要在村里常住?”
秀秀不想他问起这个,点了点头。
见状,闻正青笑起来,接过她手中的铜板,拿出一个往空中一抛,伸手接过,展开。
正面。
他抬头,对秀秀道:“瞧,是个好决定。”
秀秀有些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礼貌一笑。
冯嫂子还有事,不能久待,只将闻正青采的草药放进背篓里,便带着秀秀离开。
秀秀回头,瞧见闻正青双手抱胸倚在门口,目送着他们远去,半晌之后,她才回过头去,跟上冯嫂子。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闻正青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明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可是他看她的时候,却仿似同她认识很久了似的。
那边冯嫂子回头看她,道:
“怎么样?柳姑娘,我说你着实是遇见好人了吧?”
秀秀笑了笑,道:“是啊。”
冯嫂子拉了拉背篓的绳子,接着道:
“他呀,是前两年才来我们村子的,说是乔迁过来的,说实话,他人当真是不错,平日里打了鱼虾野兔,经常分一半给村民,谁家困难他都会出手帮一把。”
“你瞧我背的这草药,就是他上山挖出来的,叫我拿去换钱,所以啊,他即便是外乡来的,我们这里的人,也没一个不喜欢他的。”
听着,确实是个大好人。
其实,这世上,像崔道之那样的人,才是少数的吧。
可惜她从前运气不好,给遇上了。
秀秀抬头望向远处的山脉,微微出神。
等到冯嫂子回头叫她,秀秀才回过神,笑起来跟上她。
“来啦。”
这次同戎狄的仗打得尤其艰难。
将近一年有余,崔道之方才率领大梁军队将戎狄王活捉,回返长安。
途中,不断有长安的信件抵达军中,每回崔道之看了,脸色总是会变得十分沉重。
几个将领在私下讨论:
“怎么打了胜仗,将军却还不高兴?”
“是啊,这次的仗可意义非凡,戎狄王死了,新即位的王没什么功绩,他那些哥哥们都不服他,彼此争权夺利,再团结不到一处去,戎狄对我朝的威胁大大降低……”
“如此罕见功勋,陛下必定要好好嘉奖将军,我听说,这次回去,陛下打算升任崔将军为‘大将军’,如此荣耀,若是我,早乐得找不着北了!但你们看崔将军……”
“不会是因为——”一将领忽然想到了什么。
“因为什么?哎呀,你别卖关子,快说!”
“就是崔将军的那个通房,跑了得有一年多了吧,如今还没找回来……”
听见这个,众将领纷纷觉得他在胡扯。
“崔将军是什么人?那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杀神,能因为一个女人成日里愁眉苦脸的不高兴么?”
“没错!都那么长时间了,崔将军都不一定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儿,你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哈哈,若真是他说的那样,我名字倒过来写!”
众人争执不下,动了手,最后被崔道之军棍伺候。
至此,军中便无人再敢讨论此事。
回到长安的头一日,宫中果然下了旨意,加封崔道之为‘大将军’,国公府上下莫不欢欣鼓舞,只有崔道之神色如常,有条不紊地换衣,进宫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