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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害怕极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你不喜欢我,但对我还不算太过分,至少面上还过得去,明明前一刻你还想着要给我找个夫君,叫我以后过得好,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突然变了一张脸。”
    一张可怕到极致,恨不得立即将她杀死的脸。
    秀秀双眼渐渐放空,看向不知名的虚无,轻声道:
    “二哥哥。”
    崔道之猝然抬眼,却并没有这声呼唤而高兴,反而面色微沉。
    “我当时就这样拼命唤你,可是你当时说了什么,大将军,你还记得么?”
    崔道之抿唇,手在袖中握起。
    “你说……”秀秀顿了顿,将视线转向他,与他对视,缓缓开口:
    “闭嘴,别这样叫我,恶心。”
    她语气平缓,并没有声嘶力竭地指责他,然而这些话却好似钢针一般,狠狠刺进他的心脏,虽不见血,却到底不好受。
    崔道之下颚绷紧,神色不大好看。
    他当时确实这样说过,她记得这样清楚。
    他看向秀秀,只见她正低头理裙摆上的褶皱,末了,她看着上头绣着的桂花花纹,轻声道:
    “大将军,你当时说这句话的神情,我永远忘不了,所以,有什么意思呢。”
    她抬头,眼睛里带了一丝嘲弄,很快,那嘲弄又变成不可名状的平静。
    “世上已经没有‘二哥哥’,大将军叫我去唤谁?”
    她今日穿着一身碧绿色薄袄裙,头上簪着一根简易木簪,其余什么都没戴,就那样静静坐在那里,宛如一朵刚盛开的芙蕖,可说出的话却比刀子伤人。
    崔道之低头,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茶水滚烫,不断有热气在空中升腾,遮住了他眼底神色。
    炽热的滚烫不断从指尖传来,崔道之静默着,忽然抬头去看秀秀,嗤笑一声,道:
    “牙尖嘴利,我只一句话,你编排出这许多来,出来这么久,可曾口渴?”
    秀秀静静地望着他,并不言语。
    崔道之见状,脸上笑意消减,将茶杯放下,手指轻转着手上扳指,半晌之后,才道:
    “方才那些话,憋在你心里很久了吧?”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却好似在强自压抑着什么。
    秀秀垂眸:“是啊,可是我从前那样怕你,什么都不敢说。”
    崔道之轻笑一声,随即那笑却转瞬即逝,很快便淡下去:
    “如今不怕我了?”
    “怕。”秀秀将身子倚在车壁上,感受着窗口不时吹进的清风,道:
    “可是怕又怎么样,无论我在你面前卑微称奴还是张牙舞爪,你都不会放过我,与其如此,倒不如随着自己心意来,等到哪一日,我真正把你惹怒了,到时你拿刀往我脖子上一抹,或者放了我,都是我的造化。”
    “我只想知道,我到底哪一点惹着了你,叫你这样恨我。”
    这话已经是一个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庶民最后的无奈之语。
    崔道之沉默着,并未曾正面回答她的话,扭头道:
    “你不会想知道。”
    那样残酷的真相她会承受不住。
    秀秀闻言,再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自己‘投错胎’的话,心中有了大致猜想,他大底跟自己的父母有仇,可听着外头的动静,这个想法很快便被她否定了。
    崔道之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若当真如她所猜想的那般,他不会主动派人给自己爹娘修坟。
    可除了这个,还能是什么,难不成只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恶事干尽的畜生,而自己不小心遇见了他,便无辜遭此劫难?
    她可以肯定,他当初态度忽变,让自己当他的禁脔,并非是因为喜欢自己,当时她那样喜欢她,只要他说,她便会好好跟他去长安,他完全不必采用那样强烈的手段。
    秀秀正想着,却见崔道之已然起身下了马车,风将他的衣袍吹得飒飒作响,叫人恍惚觉得他如今似乎很是孤独。
    秀秀收回视线,听他道:
    “下来吧,去祭拜一下你父母,我在这里的事已经办完,不日将启程回长安,你来见他们的次数不多了。”
    闻言,秀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第多少次开口:
    “我能不能不跟你去。”
    崔道之静默片刻,伸手将她抱了下来,手臂禁锢在她腰间,沉声道:
    “不能,这句话我已说过多次。”
    她什么都不知道,总是想像只鸟一样从他身边飞走,殊不知,她在他身边,才真正安全,京城那帮人才不敢动她。
    秀秀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垂下眼来,推开他,自己下来。
    她实在不该对他抱有什么期望。
    天色渐渐暗下来,闷热的空气渐渐有了一丝凉意,秀秀的一缕发丝被汗黏在鬓边,她抬手,缓缓将将它塞到耳后。
    她背着身,对崔道之道:
    “多谢大将军的恩典,民女替父母谢过,还望大将军能再容我与父母单独待会儿。”
    崔道之抬了抬眼,原先还在忙活的衙役立即停下,飞速离去。
    半晌之后,他亦转身,上了马车。
    ……
    回去的时候,秀秀在马车上睡着了,她一向睡得不好,这样在半路上睡着,还是头一次。
    如今虽还未全然入夜,但天色已经很暗,天边的云霞只余一条微弱的直线。